分手后他洗去了记忆
庭院晒着药材,摇椅上躺着合了眼的老爷爷。
容秋很快从回忆里抽身。
他起身,从抽屉里抽出一页空白的纸以及一支钢笔,男人低头表情温和,他的手骨轻轻动着,笔尖很快在纸业上留下几行清俊的字迹。
“好了。”
他递过去的纸秦牧野没有立刻接。
在秦牧野看着他手上的钢笔,容秋甩出了一个漂亮的笔花:“很好用。”
这支笔是秦牧野送给他的,但容秋想用秦牧野送他的这支笔,换回自己送秦牧野的那支笔。
就是那支,福..利院院长和阿姨倾注在他身上的希望与骄..傲的笔。
和他的眼睛一样,是幽幽的蓝。
可他还没说,秦牧野就陡然起身。
“我进去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行。我送你。”
“不用,我再去和我哥说点事。”
“那你慢走。”
容秋和秦牧野之间的对话突然变得很白,很尴尬。
容钦仰着头,脑脖子都快坳断了。
看容秋把秦牧野送出去,再独自回来,容钦试探性地问:“你和秦牧野和好了?”
“和好?什么和好?”
容钦本想说是不是在一起谈了,可看他们的状态又像:“就是冰释前嫌。”
被容钦这么一提,容秋才发现最近他对秦牧野的态度似乎有所好转。容秋捂着自己的胸口,很奇怪,刚恢复记忆时,他看到秦牧野痛彻心扉。可现在,痛和恨都消散了许多。他和秦牧野的那段经历就连同他在福..利院的十几年,一起被他埋葬。
或许人都是成长的。
有些当时觉得很重要的东西,过了几年可能就觉得不过如此。
爱是这样,恨也是这样,没有什么东西会永远刻骨铭心,所有东西到了后面都会渐渐暗淡下去。
容秋和秦牧野的事,容钦不敢多问。
他现在连自己的情感都没弄清楚。
他知道旁边的vip病人就是秦泽西,其实每晚他都能模糊听到容秋和秦泽西的说话声,不像之前,他知道容秋受伤还很心疼,现在他只觉得烦躁。
有种摆脱不了命运的宿命感。
他到现在都还没和任何人提起过车祸的原因。
因为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秦泽西还是阻止他继续招募他的志愿军,甚至愿意为此给他手中百分之五十的股份。
他要的不是那百分之五十的股份,钱他赚得够多了,他想要的只是在有生之年能找到他的弟弟,或者为他的弟弟报仇。
他不要秦泽西的钱,秦泽西就生气。
后来没看见对撞过来的车,避闪不及,这才造成了这场车祸。
这也就罢了,容钦最悔恨的是自己在紧要关头居然还想着救这个男人。
他简直昏了头了,原来那个自私自利的容钦去了哪里?
居然有朝一日会为了另外一个男人放弃自己的命。
但很快容钦就把这所有的事情抛出脑后。
因为这天中午,他和容秋同时抽了血,送去做亲子鉴定。
看着那两管血被送出去,容钦随后看容秋就像看珍宝一样,明明还不知道检测的结果,容钦就已经提前把人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甚至容钦午睡的时候,容秋还听到容钦念叨了好几次要重修遗嘱。
鉴定要三天才能出结果。
三天后的晚上,刚好是平安夜。
外面的节日氛围很浓重,平安树,平安果,甜蜜伴侣穿行在雪道之间,好些情侣手中还捧着花,红色的玫瑰颜色艳丽,无形将寒潮灾害的肃清萧瑟冲淡了几分。
在哪儿都一样。
即便是生存环境远不如第一军区的十三军区,也有追求幸福的人。
等红灯的容秋笑了笑。
绿灯亮起,容秋继续开车去家里拿自己的设计文件,今天赵南辰放假,在医院替了他半天。容秋现在有空回来拿设计图,车停在楼下,上楼只花了十分钟不到的时间。但他再下楼时,车把手插着一小束金黄的玫瑰。
亮闪闪的,在雪地里散发着玫瑰清香。
送错了么。
他左顾右盼,周围却空无一人,脚印都没有。
容秋踌躇片刻,还是把花带入车中。
等他回到医院时,出门前还喧闹的vip病房现在分外安静,容秋第一眼看到的并不是容钦,而是赵南辰。喧闹的人形大狗狗小心翼翼地缩在一旁的沙发上,怀里抱着个枕头,明媚开朗的脸上布满了阴云。
见到容秋进来,立刻窜了过来。
赵南辰紧紧地贴在他身边,咬耳朵道:“不知道容钦哥看了什么文件,眼睛红到现在,而且一句话也不说,又是咬牙笑,又是流泪哭,好不正常啊,会不会是容钦哥的公司倒闭了啊……”
容秋莫名。
放下手中玫瑰,定睛一看,吓了一跳。
容钦何曾这么哭过,纵使手术麻药过去,他痛得咬牙切齿也没哭,可现在,容钦那双眼早就泛红,眼睛湿..润润的,隐着厚厚的一层水光。看到他出现,容钦手中单薄纸面如鹅羽般轻落,嘴角嗫嚅却失语,酝酿已久的泪滴终于从眼眶滚落。
“秋秋……”
我们是兄弟。
是分别二十余载,如今再重逢的亲兄弟。
第63章
我们是兄弟。
是分别二十五载, 如今再重逢的亲兄弟。
容钦哭了,哭里夹着泣不成声的笑,大颗大颗的泪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从容钦的眼眶里滚落, 但很诡异的是,容钦的嘴角却微微上勾,抽搐着彰显容钦的剧烈情绪。
这是他的弟弟呀。
他以为早就死在了海难之中的弟弟啊。
容钦从来没有幻想过绝望的天空会突然炸裂出一丝指引希望的光,也从来没正视过容秋是他弟弟的可能,他的弟弟已经死了啊,即便容秋再怎么像他, 也不会是, 所以他只拿容秋当弟弟死后难受心情的慰藉。
就当他弟弟还活在这个世上。
容秋就像是那束光,尽管幽微, 却让人心生无限向往。可某一天,这束幽微的光束变成照入深渊的赤阳,他昏暗已久的深渊彻底被照亮。
容钦哭了很长时间。
剧烈且激动的神情动作让容秋忍不住上前, 而容钦手中的那张纸页早就掉落在地面上。容秋视力极好,睫毛轻动间,他轻轻地收回了下垂的视线。
只稍那一眼。
第一行的开头以及最后的结论映入眼帘。
容秋的心一悸。
他就明白了什么。
“秋秋……”
容钦再一次低喃了他的名字,容秋回神。
他从来没想过原来有人光是喊他的名字就能让他心里软得不像话,好似无数的热流温热了他的四肢百骸。
容秋低低地回应一声。
却发现这简单的一个“嗯”字里也鼻音浓重。
容钦得到他的回应, 眼泪更是不要钱地往下流。但容钦咬着牙,用并未受伤的那只手狠狠地揉着眼睛, 他想看清容秋的样子,却发现容秋的容貌在他的泪雾里彻底混乱。因为他的身子早就彻底绷紧起来,如同闲置多年不曾拉紧的弓弦彻底拉紧, 稍微再多一份力量, 就会使弓弦砰地断裂。
没有人比他会更狂喜。
没有人知道他在找到世上唯一的血亲后, 只觉这辈子已经无憾。容钦的眼都揉红了,可他还在笑,笑他以后再有不会经历人生的所有苦涩。
他伸手将容秋招揽过来。
容秋一言不发地停在他面前,随即乖顺地蹲了下来。
容钦明显想说什么,可他不知该说什么,天降之喜瞬间击溃了他所有的语言系统。
可不需要他多言。
容秋对容钦的情绪都了然于心。
容秋也不平静。
维持着半蹲着的动作,容秋任由容钦温热的大掌抚着他的后颈,即便容钦的力气有些大了,他也没有出声阻止。
因为他后颈的那只手狠狠地颤着。
在这样一个瞬间,与他怦怦直跳的心脉步履一致。
容秋在容钦见不到的情况下,扭头轻轻地抽动了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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