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之远[重生]
云倏下颌贴着他肩,轻声道:“阿一,你都猜到了对吗。”却是陈述的语气。
衣轻飏紧搂他腰身,头深埋云倏颈间,“大师兄,以后不要再瞒着我了。”
云倏抱住他毛茸茸的脑袋,心某处刺痛一下,忙应:“好。”随即郑重地加深语气,“从今以后,我再不会瞒你。”
“我的打算便如你想的那样,阿一,用我来代替你,成为大劫的引子。”他平淡地叙述,像讲述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普通人无法像你那般拥有极深怨力,只因你是极阴之体。”
“怨气也像人一样,会亲近与其主人亲近的人。我需要置换的怨力不多,只消沾上你更多的气息,让它们误以为我也是极阴之体,便足够引它们到我身上来。”
衣轻飏勒紧他的腰身用力。
云倏却似没感到这股疼痛,额头贴上,轻哄着:“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了,寻常人承受不了你身上的怨气。”
衣轻飏安静一会儿,猝然松开手,退后一步。
他眼睫投下轻微阴影,眸中情绪直白到无所隐藏:“大师兄,我只要你。”
“我也只要你。”云倏覆在眼睑下的长睫毛,同样投下一团沉沉的灰,执拗的,“我要你活下来。”
衣轻飏咬唇:“我们都可以活下来,只要走,走得越远越好,不去理什么大劫!我们两个人完全可以在天地破裂时活下来,到时候就可以长久地在一起,没有什么可以将我们分开。”
他难过地闭上眼,“只要你,不去管什么苍生,不去管什么其他人……”
云倏上前,跨过了那永远横亘的一步,骤然拥紧此刻看起来无比脆弱的他,“阿一,我们躲不了天道,就算躲得了,你可以安心和我在一起吗?不去管二师姐、九七和九八、清都山那些人?不去管不渡界,不去管吹盏他们?”
“到时候,你还能全心全意地和我在一起吗?”
“我可以!”衣轻飏低声一吼,盯着他,眼里全是血丝,“我可以不管他们,我可以的……我只要你,我只要你……”
后面的话低得像哀求。
“阿一,你看着我。”云倏捧起他的脸,神色专注,眼底只倒映一个全心全意的他,“大劫当日若换作是我,我不会真的消失,你忘了我是谁了吗?”
衣轻飏下意识喃喃:“你是天尊的一道元神,你承载他想斩断的一缕执念……”
云倏:“所以我不会死,我没能斩杀你,执念便不会散。执念一日不散,我便一日不死。”
衣轻飏使劲摇头,仓皇的:“万一呢,万一呢……”
云倏执起他手,垂眸,于手背落下一吻:“没有更好的破题之法了。只要此劫一过,再没什么能阻止我们。”
“你可愿陪我赌这一次?”
赢了,他们胜过天命,长长久久。
输了,他们一起万劫不复。
作者有话说:
我数了数大纲,应该快完结了吧……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可悠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崔周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5章 画山河|一
——
今夜灯火如昼, 整夜整夜地不息,似要欢饮达旦, 这极乐城的所有人才能痛快。
云倏一手提花灯, 另一手牵着戴红色獠牙面具的一人,进了一间街角的客栈,将银锭搁在掌柜跟前, 声音冷淡:“一间上房。”
他刻意掩去气息, 今夜也没穿道服,掌柜眼里只瞧见白花花的银锭, 也没注意他身旁人, 只道是哪两只野鸳鸯,忙递出钥匙, 招呼:“您请您请,二楼左拐,走廊最后一间就是,还空着呢。”
又殷切问:“二位需要热水吗?”
云倏已牵着人上楼了,丢下一句:“等会儿再唤。”
“好勒, 热水随时给您备着呢!”
走廊尽头有一面大窗,戴面具的人握紧男人的手, 彼此的手心都紧张得微微汗湿。转过头望去, 是一条小河, 流过这间客栈。波光一泓一泓暗暗地流动,倒映对岸花灯的影。
开了房门, 地板与墙上也跃着波光, 浮着街市的光影。
那是另一个世界, 与他们不相干。
云倏牵着戴面具的人, 让他坐在床头。自己站着, 盯着坐着的人的眼睛,慢慢解开自己的衣带,一阵布料轻响,外衫滑下,衣物一点点褪去,他站在衣服堆里,很快什么也不剩。
坐着的人一招手。
云倏乌发下掩着耳际红霞,面色平淡地来到他跟前。
戴面具的人目光直白,搁在地上的特供花灯幽幽照着那双骨骼漂亮的脚踝,他伸手,一寸寸爱惜着抚摸着。素来端方冷淡的道士禁不住呼吸加促,溢出好听的声音,好一会儿,受不了般,弯下腰半跪在地,头伏在对方膝上。
指尖用力到发白,攥紧对方的袖角。
戴面具的人衣衫不乱,弓身贴近,冰凉的面具贴在云倏脸颊。
云倏喘息了一声,伸手,慢慢摘下那张獠牙面具。
屋外的波光掠在那张脸上,肤色薄得几乎透明,唇却红,齿却白,昳丽生辉的,叫人禁不住叹世上竟有如此造化。
扇子般的长睫毛低垂,灰影里眸光却幽深。
勾手一揽,云倏被提到膝上坐着。漂亮的青年孩子般蹭着他脸,像在触碰天上的月光。
云倏倾身,长颈相依,吻相缠绵。
缠绵中带着急切,双方的热烈都叫对方招架不住。云倏亲着他唇角,声音低沉:“你饮酒了?”
却不像酒味,更像甜甜的酒酿。
“一点点。”衣轻飏小声说,伸出手往下,却觉得自己眼下抱着大师兄时才是真醉了。
他最喜欢的人,就在他怀里呀,这可真叫人头昏脑胀。
云倏动了动唇却没来得及说出话,下颌即刻搁在他肩上,双眉好看地蹙紧,佝起腰,不时伴随难耐的呼吸声。“好了吗?”对方还耐心征询。云倏抿唇,认真地感受起答案,衣轻飏不由低低笑起来:“看来是好了。”随即拥着他,轻声道:“来了哟。”
……红色獠牙的面具晃到地板上,大师兄足弓轻轻打着抖,凶恶的面具和那盏特供花灯你觑我,我觑你,似不懂榻兄为何会发出那般可怜声响。对岸的灯会送来欢声笑语,隔了几重山几重水似的,仿佛自天上来。
这一夜可真喧嚣,像是要闹到天亮才痛快似的。
清早,晨曦像飘雨似的,从四面八方洒进这屋子里。
用过的热水静静躺在澡桶里,早已凉透了。
衣轻飏拱着大师兄胸膛闭着眼,露出孩子般的睡颜。云倏的手搭在他背上,累极了,难得陷入熟睡。
不知是谁忽然翻了下身,咚的一声,什么东西掉在地上。衣轻飏却睡得比云倏浅,揉着散乱的长发起身,尚浸在梦里,眼里带着点刚醒的茫然。
弯下腰,乌发滑下雪白的背,他伸手去够掉地上的东西。
也许是骤起,视野一阵阵发晕。够半天没够着,人已清醒大半,索性起身下榻,去捡那东西。
触感冰凉,细认了认。
哦——原是那长命锁。
昨晚不知怎么闹的,不知不觉解下了。
衣轻飏弯腰去捡,忽然,发觉什么湿湿的东西掉落手背,他怔了一怔,恍然摸向自己的眼睛,咸湿的水珠正出自那儿。
捡了一下没捡着。
……
泪珠愈掉愈多,收不住般,打湿了那处地板。
他很讨厌自己这副只会哭的模样,刚捡起长命锁,欲擦干净脸,后背便传来重量。大师兄不知何时醒了,静静抱着他,不言语,指尖摸索过来抹他的泪。
衣轻飏不客气地抓住他另一只手,也用来抹自己的泪。
眼泪仍旧不争气,收不住。
他带着哭腔咬牙说:“大师兄,我要恨你。”
“那便恨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