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生
“你可别把我看扁了,我自有打算。”拓实虚张声势地说。可他自己也知道,这话毫无说服力。老实说,他并没认真考虑过什么。不,倒是想过,但想出什么名堂。
看来还是得大学毕业啊!为自己的将来犯愁时,他总觉得底气不足。
要从养父母身边离开,自己一个人生活下去——当时他脑中净是这样的念头,所以高中毕业后就工作了,去了一家制造管子的公司,工作内容是非破坏xing检验,就是用超声波或电子仪器来检查管子是否合格。工作很无聊,安排他住进的单身宿舍里还有个变态的同事。一天晚上,这人提着一升装的大酒瓶,脱下了喝醉酒睡着了的拓实的内裤,将头伸到他腿间。拓实醒了,用尽全身力气揍他的脸。毫不夸张地说,那人的鼻梁被打塌了。拓实自以为没什么错,可还是有因大家被狠狠地训了一顿。他向上司反映qíng况,可人家根本不听,公司不愿追究员工有没有变态行为。这让他觉得上班族的地位太可笑了,工作又无聊透顶,于是他当场辞职。那时,他刚进公司十个月。后来,那个变态者通过整形治好鼻子,依然若无其事地回公司上班了。
那家制管公司竟成为他连续工作最久的地方。之后,他不停地换工作,很少有超过半年的。在千鹤所在的酒吧对面的咖啡店,也只待了八个月,离开的原因是与顾客打架。
就这样,一晃他已经二十三岁了。就算是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一年后再上,到今年chūn天也应该大学毕业了。在这五年里,自己到底都gān了些什么?一想到这个,他就心qíng郁闷。
老老实实地参加警卫面试该多好啊,拓实追悔莫及。
“还不回来啊。”时生嘟囔道。
“是啊。”他竟然也有点担心了,“现在几点了?”
“几点呢?”时生东张西望,他也没有手表。
应该已过了两点,说不定快三点了。就拓实所知,千鹤从来没有这么晚回来过。
“她不会在你那里等着把?”
“不是留了条吗?”
“也许她没看见。”
拓实歪了歪脑袋,她不会看不见的。忽然,他心中焦躁起来。他想起不知什么时候千鹤曾说过:“有的客人很缠人,跟他说不用了,他偏要送我回家。一上出租车,却朝别的方向开去了,说是再陪他去下一家酒吧喝酒,其实是想拖我去酒店开房间,每次我都得想办法糊弄过去,真受不了啊。”
每次听她说这样的话,拓实都想不准她去上班了,可也知道自己根本没有qiáng硬地命令她辞职的资格。过一阵子再说,过一阵子再说……每次他都这么像,一直拖到今天。
“我进去看一下。”拓实站起身,伸手从口袋里取出钥匙。这次,时生什么也没说。
打开门,扭亮灯,只见一居室的房间整理得井井有条。水池里没有一只待洗的碗,起居室的桌子上也gāngān净净,没一样东西。里面的房间放着chuáng和梳妆台,小书架上排列着文库本书籍和漫画。
拓实觉得有点异常。千鹤是好洁净,可只有也整理得过头了吧。脱下的衣服一件也没有,梳妆台上也纹丝不乱。
他打开壁橱。那里一直都挂满了衣服,挂衣架的管子还是拓实安装的,可现在里面空空如也,只有那根管子依然如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突然,他看到了一张便条,便伸手取过。
拓实哥:
和你在一起时,开心的日子也有很多,但我还是决定要结束了。
屋里的东西我已托朋友处理了,麻烦你将钥匙还给物业,估计会退回一些押金,你就用吧,就算是我对美好回忆的谢意。
保重身体,再见了。
千鹤
看第一遍的时候,读到一半,拓实的脑袋突然变得一片空白,便又从头读起,大脑仍拒绝文字进入,可意思是理解的,但他不愿相信。他拿着便条,茫然伫立,看着壁橱里面的木板。
远处有声音传过来。拓实……拓实……有人在叫他。可他无心回答。
“拓实。”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才朝发出声音的方向转过身去。慢慢地,焦距对上了,时生正满脸担心地看着他。
“怎么了?”时生在拓实眼前挥了挥手掌。
“没,没什么……”
“这是什么?”时生一把抢过便条,看着看着,他的眼睛瞪得浑圆。“这不是千鹤留下的吗?她已经走了?”
“好像是这么回事。”
“好像……这可怎么办?”
拓实噗地吐了口气,刹那间,全身的力气都跑光了,他一下子瘫在地板上。
11
他们彻夜未眠,一直坐在千鹤的房间里等待,但千鹤没有回来。到了早上,时生在冰箱里找到了两个蛋糕卷,问拓实吃不吃。拓实全无食yù。时生喝着利乐纸盒包装的牛奶,将两个蛋糕卷吃得jīng光。
“她不回来了啊。”时生小心翼翼地说道。
拓实没理他。他根本不想开头,只是呆呆地靠chuáng坐着,双手抱着膝盖。
“有什么线索?”时生又问道。
“线索?什么意思?”
“就是千鹤人间蒸发的原因呗。”
“我要是知道了,还发什么愁!”拓实叹了口气。
“这也太突然了,会不会和你昨天去面试有关?”
拓实无法回。他也想到了这一点。
“拓实,你真去面试了吗?”时生一针见血地刺了他一句。
“去是去了,可没被录用,我有什么办法?这怪我吗?”
时生搔了搔头,似乎觉得也不能这么说。
上午十一点,房门被打开。他们以为是千鹤,可探进头来的是一个三十来岁、身穿工作服的陌生胖男人。
原来那人是回收废品的,像是千鹤叫来搬东西的。另有三个打零工的年轻人也跟着进了屋。他们拿出专业搬家这一般的利落劲儿,接二连三地将家具和电器统统搬了出去,连书架上的书,碗橱里的碗筷盆匙,还有窗上的窗帘,也一样不落地全数拿走。一小时不到,屋子就成了一个空壳。拓实和时生仍留在空空如也的房间里。
“她叫我将这个放进信箱……”胖男人递来房间的钥匙,拓实伸手接过。
“叫你们来的是早濑千鹤?”
“是啊。”
“没留什么联系地址?”
“留了,说是如果有什么事,找这儿就行。”胖男人掏出一张便条。拓实一看就大失所望,上面写的正是他的姓名和住址。
回到自己的住处,怅然若失的感觉依然如故。拓实在房间正中央盘腿坐下,心里想这千鹤出走的理由:她的出走并非无缘无故。她直到现在才突然离开,,应该说是自己的幸运了,但想不通她为什么走得这么突然。
时生不是和他搭讪几句,他随口应付着。他想抽烟,可烟盒已空了,也没钱再买。这种景况下,千鹤离他而去也是顺理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