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生
时生看看小广告,点了点头。“哦,当警卫,有点意思啊。”
“对了,你去正好,你不是无业游民吗?”
“拓实哥,”千鹤抬起头来,“请认真考虑。”
面对着她一本正经、咄咄bī人的目光,拓实有些抵挡不住了。他小声嘟囔了一声:“看来不去不行啊。”
千鹤不知从哪里淘来的这套西装,颜色虽有些土气,尺寸倒也适合拓实,再打上领带,也就勉qiáng像个正经的上班族了。
“警卫还打什么领带呢?”
“不是去面试吗?第一印象很重要的。”千鹤替他正了正领带。
“很合身嘛。”时生在一旁怪笑。他在榻榻米上摊开报纸,从头到尾地读着。他提来的纸袋里净是些从车站拣来的报纸,似乎想了解世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拓实想,又不是浦岛太郎[注:日本民间故事中的人物,被神女接去海底享尽荣华,三年后返回故乡,发现人间已沧海桑田],这家伙太乖了。
“我没有坐电车的钱啊。”
“你昨天不是抢了我的吗?”时生道。
“四百五十元够gān什么?”
千鹤叹了口气,从钱包里取出两张千元钞。“借给你以防万一,可别乱花。”
“谢了,不好意思。”两张钞票一眨眼就进了拓实的口袋。
在千鹤和时生的目送下,拓实无jīng打采地离开了公寓。
招聘警卫的公司在神田。小广告的地图上标注的地方,有一栋像是已建了三十年的大楼,那公司好像就在三楼。
面试下午三点开始。看看向千鹤借来的手表,还有二十来分钟,拓实环顾四周,目光最后停在了弹子房的招牌上。
打一局转转运吧。他摇摇晃晃地朝那儿走去。
然而,二十分钟后从店里出来时,他的心qíng更糟了。前半局手气还不错,可从某一时刻起,弹子一颗也不进dòng了,手里的弹子却像退cháo似的倏地消失。一千五百元泡汤了。
真倒霉!拓实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乘上大楼里的电梯,到达公司时,已经已过了下午三点。开门一看,似乎是接待台的地方坐着一个白发老者,身穿藏青色制服。
“哎,我是来面试的。”拓实对那人说道。
白发老人抬头紧盯着他。日光灯清楚地映在他的镜片上。
“面试三点就开始了,你不觉得迟了吗?”老人皱起了眉头。
“哦,不好意思。”烦人的老头!拓实心里嘀咕道,不就迟到了一小会儿吗?
“警卫这工作,严格遵守时间是个绝对的条件。从面试时就开始迟到,还像话吗?你到底想不想gān?”
拓实垂头不语,怒气开始在胸中弥漫开来,有一部分是冲着千鹤去的——妈的,凭什么我非要被这个死老头子教训?
“有人提前三十分钟就来了。这时社会常识啊,明白吗?啊?不说上两句?”
“对不起。”好不容易才发出这么一点声音。拓实已濒临爆发。
老人咂了咂嘴,伸出右手。“算了,就让你参加面试吧。拿简历来。”说着,他又咂了咂嘴。
这声音斩断了拓实捆住怒火的最后一根忍耐之丝。他停住正要递上简历的右手,瞪着对方。
“耍什么威风啊?死老头子,不就是个巡夜的吗?老子还不gān了呢!”说完,他猛踢了一脚接待台,没等对方惊叫出声,就转身跑出房间,随后又猛力摔上了门。
乘电梯下到一楼时,他依然怒气冲冲。然而,出了大楼、向车站走去时,一阵懊恼向他袭来。
弄砸了!
不论怎么想,总是自己不对,问题就出在面试前去了弹子房。尽管是不qíng愿的面试,可没对付过去,还怎么见千鹤呢?
在神田上了国铁,在上野下车,他垂头丧气地踏上归途。一想到千鹤正在家里等着,他的心头就愈发沉重。不知不觉地,他的脚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到了仲间世街。这条街很熟悉。他一打横,进了家面朝后街的咖啡店。这家店是新开了,有很大的玻璃窗,可以看到外面来来往往的行人。店里客人很多。
拓实坐到最靠里的桌子前,叫了一杯咖啡。只有在这里消磨时间了。
桌面又兼作电视游戏的屏幕,游戏自然是“太空侵略者”。今年,这款游戏大受欢迎。眼下这店里的客人几乎都在埋头玩着,喝着咖啡jiāo谈的一个也没有。人们全低着头,注视着画面,双手紧握cao纵杆。
拓实将手cha进裤子口袋里,由于已经去过弹子房,口袋里只剩下几枚硬币。扣除咖啡的费用,他将余下的百元硬币叠在桌面上,将最上面那一枚慢慢投进游戏机。
不一会儿,他就完全沉浸在电子音响的轰鸣声中,左手cao作手柄,右手按按钮。他热衷此款游戏许久,对如何有效歼灭敌人、如何击落分值最高的飞碟都了如指掌。
仅靠第一枚百元硬币,他就消磨了相当长的时间,得到的分数也被记了下来,而且成为这张桌子上的最高得分。为刷新纪录,他又投进一枚百元硬币。
第一关轻轻松松就通过了,他抬了一下头,恰巧透过玻璃窗看到了千鹤。
她东张西望地正要走进店来。
拓实毫不犹豫地藏到桌子底下。要是在这里被她发现,还不被她骂死?
他一动不动地藏了一会儿,提心吊胆地抬起了头。千鹤的身影不见了,像是没发现他。真悬啊!他重新启动了游戏。
拓实回到住处时,时生还在读报纸。他几乎就坐在摊开的报纸上,说了声:“你回来啦。”
“太专心了吧,有什么好玩的报道?”
“嗯,还真不少。撒切尔夫人当上首位发达国家的女首相,就在不久之前。”
“是啊。”拓实脱下西装,挂在衣架上,“千鹤呢?”
“哦,大约一小时前出去了就没回来。”
一小时前,不正是出现在咖啡店的时候吗?她去哪里gān什么?
“面试怎么样?”
“啊,泡汤了。”拓实换上运动衫裤,躺了下来。
“泡汤了?竞争很厉害?”
“嗯,暗箱cao作,要招的人早就定好了。”
“这不是作弊吗?”
“就是啊,叫人气不打一处来。”他随口胡诌着,可心里也觉得不是滋味。
“你要是胡说八道,千鹤可要灰心了。”时生道。
“她说什么了?”
“像是抱着很大的期望,说是这次一定要让你好好gān。”
“嗨,她老这么说。”
拓实将手指cha进头发,用力搔着。
时生叠起报纸,打了个呵欠。“啊,有点饿了。”
“吃点面包吧。”
“老吃那个也不行,去买些吃的吧。”
“我可没钱。”
“啊?”时生的眼睛瞪得浑圆,“不是从千鹤那儿拿了两千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