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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语2

作者:麦家 时间:2022-12-08 17:39:38 标签:麦家


    “谁啊?”

    “我。”

    “你是谁?”

    “妈,是我……”

    听声音,好像是家鹄,母亲以为是幻觉。打开门看,母亲蓦地一怔,果真是家鹄!遂欣喜若狂地奔上前,紧紧拉住家鹄的手,一边“鹄儿鹄儿”地叫着,一边摸他的头,又摸他的脸,上下打量着,久别重逢的喜悦的泪水霎时盈满了老人的眼眶。厨房里的父亲,楼上的家鸿和家燕闻声都跑下来,与家鹄相见。表现最热烈、夸张的还是小妹家燕,高兴得跟只喜鹊似的,拉着哥哥的手又笑又跳,还学着西洋礼节,给了哥哥一个热qíng的拥抱。陈家鹄扭头四顾,没有看见惠子,问:“惠子呢?”

    大家一下子沉默了,都低头不语。

    此刻,惠子刚到渝字楼,刚同老孙大哥接上头。老孙安排她在一个僻静的角落入座,给她要了一杯茶,让她等着。老孙悄悄告诉她:陈先生还没有来,但应该快来了,让她安心等着。

    “放心,等陈先生来了,我会安排他来同你见面的。”老孙非常体贴地对惠子说,让惠子心里一阵热乎,孙大哥真是个好人啊。她哪里知道,陈家鹄正在家里问询每一个人,打听她的打落。

第五节

    “小妹,你说,你嫂子去哪里了?”

    家燕闭口不开。

    “哥,你知道惠子的qíng况吗?”家鸿沉默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妈.惠子到底怎么了?”陈家鹄急了,再一次问他妈,“惠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她出的事太多了!”家鸿气呼呼地说,“进屋去说吧,别让人听见了,丢人现眼的。”

    陈家鹄一怔,预感到了什么,赶紧拉住父母的手,带他们去了客厅,不等脚跟站稳,便急切地催问道:“爸,妈,我感觉得出,家里发生了事,不管是什么事,你们都要跟我说,你们都不说,那谁还会跟我说呀?”陈父叹口气,对身边的老伴说道:“家鹄说得对,你说吧,是什么就说什么,天塌下来,用纸糊是糊不住的。”家鸿气咻咻地说:“本来就该这样,都什么时候了还瞒什么,瞒来瞒去骗的还不是你们自己的儿子。”

    陈母想了想,摇着头,幽幽地叹息一声,沉痛地说:“家鹄啊,妈觉得……你是……看错人了,惠子她……她变心了……”说着,埋下头去,伤心地饮泣起来。家鸿则直通通地说:“什么变心了?她可能从来就是个坏心眼!”陈母抹着眼泪,一副气恨得yù言无语的样子。家鸿接着说:“我来说吧,她不在家,去跟那个美国佬约会了。

    家鹄听得一愣,追问道:“美国佬?哪个美国佬?”

    家鸿说:“萨根,美国大使馆的那个萨根。”

    家鹄说:“萨根?惠子怎么会跟他去约会?”

    家鸿没好气地说:“不是他还有谁?她说萨根是她什么叔叔,找看啊这关系也许根本就是瞎编出来的。”

    家鹄知道惠子在美国大使馆有个叔叔,但没想到这人就是黑室的眼中钉萨根,便沉吟道:“这可不好,这萨根可是个坏人,不能打jiāo道的。”

    家鸿哼一声,满脸鄙夷地说:“可你不知道,他们打jiāo道打得火热呢,最近她连晚上都在家里待不住了,这不,又出去了,骗我们说是去单位加班,加什么班,都是鬼话。我敢肯定,她现在一定跟萨根在一起!”

    家鹄不无厌烦地看看家鸿,又不无求助地看看父亲、母亲,希望二老给他帮助,反驳一下家鸿。可二老爱莫能助啊,他们说的口气和用词比家鸿或许要好听一些,但本质无二,都是在数落惠子,替他难过、着急。

    母亲说:“家鸿的话说得是难听了一点,但说的都是真的。”

    父亲说:“有些话我们都羞于说,但谁叫你这么倒霉,碰上了。”

    母亲说:“家鹄,妈真觉得你看错人了,你走了她就变了。

    父亲说:“什么变,我看她以前那种温柔善良的样子都是装的。”

    两位老人你一言我一语,尽qíng数落着惠子,令陈家鹄震惊不已,仿佛走错了家门,他们在说的是另外一个人。凭他对惠子的了解,凭他们多年相依相随、忠贞不渝的感qíng,陈家鹄是不相信惠子会突然变心、会做出对不起他的事来的。他想为惠子做点辩解,结果二位老人狠心地抛出了一个大炸弹:惠子背着他们去医院把怀的孩子做掉了!

    这事太大了,太意外了,陈家鹊简直不敢相信。可母亲有血布为证,家燕有亲眼为证,如果需要,还有医院和医生为证,肯定假不了。陈家鹄捧着血布,如捧着一座山,双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傻掉了。

    “她不是整天给你写信,怎么没跟你说?”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跟你说?有原因的。”

    “因为她从来就不想要这个孩子,所以才不说。”

    “她说是吃了什么脏东西腹泻引起的,我根本不信,哪这么容易,腹泻就能泻掉孩子?”

    “你知道出事那天她在跟谁一起吃饭吗?那个讨厌的萨根叔叔!”

    “我敢说他们现在又是在一起,天天这样啊,不是回来晚就是提前走……”

    两位老人和家鸿又开始新一轮狂轰滥炸,居然还是没有把家鹄炸投降。陈家鹄平静下来后,又帮惠子说话:“爸,妈,我觉得……这中间可能有些误会……”

    “什么误会?”父亲责问道,“难道我们是在挑拨离间?”

    “不是。”儿子讷讷地说,“我在想……会不会是她遇到了什么事?”

    “什么事?一个妇道人家还有什么事比名誉更重要的!”父亲愤愤地说。母亲则痛惜地摇着头说:“家鹄啊,你就是太自负了,明摆的事qíng还不信,我们是你的父母,可怜天下父母心,巴不得你好呢,能骗你吗?”家鸿看弟弟还是执迷不悟的样子,一气之下上楼从母亲房间里把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都拿下来,丢给家鹄看。

    “这是谁给你们的?”家鹄问。

    “李政。”母亲说。

    “李政?”家鹄yù言无语,“他怎么……”

    “他是关心你!”陈父没好气地说,“换成别人,谁会管你这些闲事?”

    “可他怎么会有这些照片?”

    “因为萨根是鬼子的间谍,被人跟踪了。”父亲说。

    “何止是萨根,难道惠子不是吗?一丘之貉!”家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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