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笑小说
掌声响彻会场,摄像机闪光不断,人人都满面笑容。
茂秋寻觅着母亲。要子在最里面一席,她坐得笔直,望着一身盛装的儿子。母子俩的视线在空中jiāo汇。
母亲……茂秋在内心默默发问。
母亲,我有事要向你请教,我现在就想知道答案。
万一……
万一婚宴进行到中间,我忽然想上厕所,该怎么办?而且还是想大便。
新郎可以中途单独退席吗?
还是说这样做很不礼貌,会令御茶之小路家蒙羞?
母亲,请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好?
便意已经相当qiáng烈了。从今天早上起肚子就咕噜咕噜地叫个不停,一直想去洗手间,却总是找不到机会。
帮帮我吧,母亲。
婚宴的节奏缓慢得令出席者不耐。致辞的人太多,而且个个都长篇大论,内容又都大同小异。就连本来只是登台献歌的人,也要先来段冗长的开场白。显然婚宴的时间会大大超出预计,但之后的场地似乎没人预约,会场方面也就听之任之。
茂秋的小腹渐渐濒临极限。他已无暇倾听致辞,全部jīng力都用来缩紧肛门。然而每当有人上台讲话,新郎新娘都要从主桌上起立欢迎。站在那里的时候,他不得不忍受着地狱般的苦痛。
近来的婚宴上,新郎中途更换礼服已不足为奇,如果有这种安排,茂秋就可以趁机冲进洗手间。可今天的婚宴并没有这一环节。这是御茶之小路家的习惯,新郎一律不换装,自始至终稳坐主桌。
婚宴提供的是法国菜肴。从冷盘、汤开始,鱼、ròu类、色拉,最后送上甜品和水果。但茂秋一口都没动,他感觉只要吃上一口,直肠一带死命憋住的大便就会汹涌而出。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肛门括约肌上。小腹隐隐作痛,随着心脏的跳动,一波一波地向他袭来。他的鬓角流下黏湿的汗珠,腋下也大汗淋漓。
尽管如此,他依然挂着温和的笑容,不时向致辞者颔首致意。在周围的人看来,应该会觉得他正在充分享受这幸福时光吧。在这种境地还能如此自持,自然要归功于他受到的教育。要子早已谆谆教导过他,婚宴上新郎应当采取何种态度。
可中途想大便该怎么办,要子却没有指点。
这份罪实在太难熬,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憎恨起母亲。只有把这份痛苦的责任推到别人头上,他心里才能好过一点。
母亲!
为什么你不告诉我?要是告诉我,我就不用吃这种苦头了呀。你不是万事都会教导我的吗?你不是说只要照你的话去做就不会有错吗?
婚宴进行到什么阶段,现在是谁在致辞,他已全然不知。他的头脑渐渐变得一片空白,下半身仿佛成了团炽热的硬块,夺走了他全部的意识。
就在意识逐渐朦胧之时,他听到司仪这样说:
“现在请新郎新娘向父母敬献花束。”
御茶之小路要子意气风发地站在那里,品味着终于要完成重要使命的充实感。这一重要使命,不用说就是御茶之小路家的传承。她心想,今后只要顺利生下孩子,最好是男孩,自己就算彻底大功告成了。这一点她并不怎么担心,因为已经委托熟悉的医生详细地检查了弥生的身体,确定她不仅是处女,而且具有充分的生育能力。
所以说啊,要子想,今天这种场合,向我献花是理所当然的。我培育了优秀的继承人,还为他娶了妻子,自然应该受到赞美。
会场光线转暗,背景音乐静静地流淌。灯光映照出抱着花束的新娘,稍后茂秋也站到她身侧。
在司仪煽qíng的旁白声中,两人手捧花束,分别走向各自的父母。这时要子下意识地感到不对劲,茂秋的脸色很不好,走路的姿态也透着别扭,像老人一样弯腰驼背。
“来,新郎新娘,请向养育自己的父母献上花束。”
按照司仪所说,茂秋朝母亲递出花束。他的眼神似乎在诉说着什么。要子接过花束,小声对他说:
“姿势放端正了。”
茂秋闻言,条件反she般地挺直了腰杆。要子没说话,点点头示意可以了。然而下一瞬间,她看到儿子的表qíng起了奇妙的变化,起初像是痛苦地扭曲,慢慢变成了悲伤,继而变得陶然,变得空虚,最后定格为痴呆。
“怎么回事?茂秋,你怎么了?”她小声地唤着儿子,但她那宝贝儿子就如人偶般僵硬不动。
最先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是茂秋身旁的新娘弥生。看到新郎和服裤裙下滴落的东西,她尖叫一声,曳起礼服裙摆落荒而逃。
(完)
女作家
就算是作家,也免不了要怀孕,因为是女人嘛。
可为什么不早不晚,偏偏替我们出版社写稿时“搞出人命”?都对她说过多少次了,连载期间务必保重身体,可她全当耳边风。
本来怀孕不比生病,是件可喜可贺的事。我每次听到这种消息,也少不得舌灿莲花地恭喜一番,这回却大伤脑筋。连载正进行得如火如荼,主角终于卷入了事端,好戏正要开场,读者也迫不及待地渴望一睹为快,这时却忽然宣布:
“由于作者妊娠,本作暂停连载。”
这像话吗?
而且这次连载作品的主角是位对婚姻不感兴趣的女qiáng人,描绘的是她在调查公司竞争对手非法进口丅活动的过程中,一步一步落入危险陷阱的故事。再怎么想,都与家庭的氛围格格不入。我本来还巴望作者知道自己检点,她却来了个突然怀孕,岂非形象全毁?
这方面倒也不是没有对策,我可以避开“妊娠”之类的词,只说“由于作者的特殊qíng况”什么的蒙混过关。
可难题不止于此,怀孕之后,她可能就会终止创作了。
“什么?肚子大了?肚子大了也要接着写啊。手不是还能动吗?文字处理机不是还能敲吗?”
我不至于像总编说的这么粗鄙,想法却不谋而合。但毕竟我们都是大男人。未必摸得透孕妇的心理。
因此今天我登门拜访,为的就是趁致送礼金之便,问清楚她连载的意向。
我在挂有“宫岸”名牌的门柱前停下脚步。按响门铃后,应门的是个男声,我不禁有些错愕。
从玄关走出一个瘦瘦高高、很像竹竿的男人,架着圆圆的金框眼镜,三十六七岁。他的脸色不是很好,但还是堆出笑容,一边说着“来来,请进请进”,一边将我引到屋内。
“打扰了。”
原来这人就是万恶之源啊,我望着竹竿男的侧脸暗想。宫岸家我来过多次,但从没碰到过他。听说他在公司就职,想必今天正好休假。
光顾着和老婆风流快活,一点都不替我着想。
我在心里恨恨骂道。
在客厅等了片刻,宫岸玲子出现了。她穿着格子条纹的鲜艳圆领衫,搭配摇曳生姿的及地长裙,头发像平常那样,编成一根长辫垂到右肩前。她的气色不是很好,但看起来还是很丰满,不知是不是怀孕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