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号门诊楼
"是回到这里了吗?"
"嗯!"他点点头。
我难以掩饰心中的兴奋,但不忘夸了他一句:"看来你的推测能力果然不一般。"
看来他对于这个结果不是很乐观:"可如果她不打算让我们找到的话,那找到她的希望就太渺茫了!"
我并不认同他的观点,我乐观地认为,目标已经明确地锁定在这座城市,找到她只是迟早的问题。
我从梁希松的话里提炼出了新的问题:"你是怀疑小溪在躲着我们?"
他不置可否。
"为什么呢?你认为她与我们的调查有关系吗?"
他摇摇头,道:"不好说!"
"那就是有了?会有什么关系呢?"我们一起陷入了沉默。
他缓缓地蹲下身子,用手轻轻地在妻子的墓碑上来回抚摸着。他的表qíng凝重严肃,从中我可以感觉得出他内心深处的痛苦。坟墓周围被他打扫得gāngān净净,墓碑也很明显地刚刚擦拭过,足见他对墓中人的怜爱。受到他的感染,我的鼻尖有些酸涩。
"看得出,你这段时间也很痛苦!"他抬起头来看着我,眼神里带着同qíng。
我默默地点点头。
"是呀!人世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无法与心爱的人在一起!"他感叹道。
我不敢开口,我怕一开口眼泪会不争气地失控。
"看来,小溪的归来,极有可能与她姐姐的死有关,你认为呢?"
我一愣,然后点点头。
二十四、又是偶遇
经过平日里拼命的紧张忙碌,我们的工作进展神速,整个病房楼的工作基本上快要接近尾声了,光这段时间我们设计修改的糙稿纸堆起来已足有半人高了。
当然,我所谓的工作仅仅指的是地面以上--在病房楼里,我们还有一个从未涉足过的领域,那就是带有停尸房的地下室。由于那里曾经存放过尸体的缘故,用老 K的话说那是一个"世界上小鬼的平均密度最大的地方",更何况那里还发生过丢失尸体、看门人猝死等一系列灵异事件,其恐怖程度与墙上带有血字的4号门诊楼不相上下。于是,下一步的工作到底是从病房楼的地下室开展还是先从门诊楼展开,一直是六个人争执不下、悬而未决的问题。
下午临近散工时,科长一个掷地有声的决定为大家的争执做了一个美好而圆满的总结:"在大家的拼命努力下,我们的工作比预想进度要快得多。我看大家这段时间累得够呛,为了慰劳一下大家,我决定放假两天,今晚一块儿吃顿饭庆祝一下!"
我们不顾一切地欢呼雀跃起来,老K代表大家向科长致谢,抱着科长那肥硕的身体原地转动三圈,转得老K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
就在大家为科长的这一英明决定直呼"万岁"的时候,他的另一个决定突然又把大家带入了痛苦的深渊:"角尺忘楼上了,谁能上楼去取下来?"
人群一片沉默。
"要不一块儿去取!"老K"慡快"地提议。
我实在忍无可忍,自告奋勇道:"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吗?我去取!"大家立刻同时用慈爱的眼光看着我,对我见义勇为的表现表示鼓励。
科长有些过意不去,道:"要不我和你一块儿去吧!"
我硬着头皮慡快地挥挥手,故作轻松地道:"请同志们等着我胜利归来的消息吧!"人群一片哗然。
重新走上楼梯,我不禁为自己一时冲动所做的这个决定叫苦不迭。不过,之所以如此冲动,那是因为我还怀揣着另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那就是,我由衷地希望她能够出现,想到这里,心中的恐惧减轻了许多。
楼里之前的热闹已经dàng然无存了,随着我们的撤离,楼里的温度也随之被带走,只剩下yīn冷和从各个窗口chuī来的相互纠缠着的风。一些松散的窗扇在风的作用下还极其配合地发出各种不规则的声音,在空dàng的楼里显得异常的刺耳。我努力地回忆着室外的太阳来温暖自己,无奈太阳已下山,由于紧张,过去阳光普照的日子实在无法浮到记忆的表面上来,只剩下一些零碎的片段,但也死活凑不到一块儿,我感到后背开始冒凉气。
最后的事实证明,我只是在用多余的担心来吓唬自己,整个楼道里空空如也,只有那把角尺遵守诺言似的静静地躲在墙角里等待我的到来。于是我轻松了许多,可就在我拿起角尺转身下楼的时候,我又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在正前方楼道墙壁上的玻璃窗上,我又看到了她。我原本以为,她只会在4号门诊楼游dàng,那才是她的地盘,看来,我错了,整个医院应该都是她的天下!
我无法看清她的全貌,因为在我正前方的玻璃上的是我的影子,她恰好被我的身体挡住了!
她静静地站着,当然是那种身体悬空的站立,透过我眼前的玻璃窗与我对峙着。我这才发现,除了那两次在梦中我们近距离对峙外,这次恐怕是我们距离最近的一次了。还好,现在面对着她,我虽然说不上已经完全消除了心里的恐惧感,但至少没那么害怕了。
我微微侧转头,以便能够看到她的全貌,幅度极小,速度极慢,我怕幅度太大、速度太快的话会惊动她。很明显,她看出了我的意图,这次很出乎我的意料,她没有躲避,而是接受了我的审视,或者说,她原本也打算要与我更清楚地对峙。
还是那张苍白的脸,还是那没有纹理的皮肤,还是嘴角的一滴鲜红的血。只是,这一次她的头发似乎专门做过整理,我已经能够看到她那双一直隐蔽着的眼睛了,尽管不是很清晰,但我确实看到了!
我无法看清她的下半身,毋庸置疑,肯定还是一袭白衣、没有腿脚,当然那些都不重要了,因为我已经如此近距离地看到她的真面目了。
她没有离开的意思,我也并不打算放弃,我要重新借此机会审视一下她。
我发誓,这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所见到的最令人心痛的眼神了,看起来似乎一片茫然、空dòng无物,其实流露的尽是人世间最为哀怨、最为凄惨的神色。我不禁暗自纳闷,这双眼神会为何而哀怨?为何而凄惨?我见到过梁希松妻子的照片,由此看来二者确有些相似之处,但我敢肯定:她绝对不是何小欣!
我们就这样静静地对峙着,谁也没有主动离开的打算,谁也没有打扰对方的意思。约摸几秒钟后,我突然发现,对方的眼睛里多了点闪亮的东西,然后越聚越多,突然间,滑落下来,是一滴泪!
我惊叫起来,因为从中我发现了些许熟悉的影子,曾经是那样令我魂牵梦萦、不离不弃!
"小溪!"我脱口而出,然后不顾一切地猛然转身,可是我还是迟了,楼道里空空如也!我被自己的叫声吓呆了,我不知道在这个时候自己为什么会脱口叫出何小溪的名字。周围静谧的一切似乎在告诉我什么都没发生过,难道这又是我的幻觉?
我木然地愣在原地,闭上眼睛回忆着刚才眼前--或者说是脑海里--的一幕,或许经历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我真的有些分不清是真是幻了。按道理讲,即便是真,那也一定是梁希松的妻子--何小欣,而不可能是何小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