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上河图密码2
“这个好说。另外,以后你们唤我‘二哥’就成。”
“好!二哥!”三人一起笑着唤道。
“三位兄弟请稍等……”
冯赛出门并没有多带钱,他快步走到香染街口,赵不尤书讼摊后面街边有间店铺,门外挂着面“解”字小旗招,是秦家解库,专门经营典当放贷,在汴京有几十处店铺。冯赛和店主秦广河是好友,投了五十万在他家放贷生钱。他进去支取了三十六贯,其中六贯铜钱,三十贯换成三锭五两的银子,一起包好,提着回去。
“这些钱你们三个先拿着支用,用完我再添。眼下我心有些乱,不能陪你们吃酒,等完事之后,再请三位吃遍京城七十二家正店。”
“二哥,哪里用得着这么多钱?”
“钱多好办事,算是为我妻儿,也请三位不要吝惜。另外,有三件急事要你们三位立即帮忙……”
“二哥尽管吩咐!”
“头一件最要紧,也最辛苦,得烦崔豪兄弟去办……”
冯赛将三件事qíng仔细jiāo代了一遍,崔豪、刘八和耿五分别记住后,立即回去收拾了一下,随后便分头各自去办。
冯赛刚才已经从万二拐子那里寻了三个老实肯gān的力夫,三人跟着他过来,一直在旁边等着。冯赛进到孙羊店,找见孙老羊,只说崔豪三人得去应个官府急差,另替他寻了三个人顶替。孙老羊信得过冯赛,并没有多问,就让侄子孙福接下那三人。
刘八一路小跑,往城里赶去,他肩上斜挎着个布袋,里面装的两贯铜钱叮叮锵锵响个不停,他伸手捏着袋角那块银子,心里沉甸甸的欢喜,边跑边忍不住笑,从小到大,他身上从没背过这么多钱。
他一气儿赶到观桥吴蒙家门外,见斜对过有间茶肆,便挺着胸,晃着身子走进去。这间茶肆陈设jīng雅,门窗桌椅都乌亮亮的,墙上挂着些字画,刘八也看不来。这时已经快到饭时,茶肆里只剩两个客人在角落弈棋,里面安安静静。掌茶的是个妇人,衣着容貌也都鲜雅,她眼瞅到刘八那身旧衣裳,脸顿时扭到了一边。
刘八走到门边一把座椅,一把拉开,大大样样坐了下来,从袋中摸出那锭银子,重重拍到桌上:“今年最好的chūn茶上一盏。”
那妇人仍有些鄙夷,但还是答应了一声,吩咐后面点茶,并道:“上品鹰爪,一盏三十文。”
“才这点钱?”刘八哼了一声,将原本和崔豪、耿五商议好,留着今晚买猪头ròu开荤的三十文钱取出来,叮当当丢到桌上。
那妇人撇着嘴,拿了个细竹编的jīng巧小钱筐过来,把钱揽成一堆,拨了进去。
刘八又打开袋子,从一整贯钱缗上撸下三十来文,又一把撒到桌上:“这位嫂嫂,这些钱买你一句话。”
那妇人望着他,并不答言,脸上又嫌厌,又纳闷。
“对面那吴大官人下午可出去了?”
“刚才从门里出来,骑马走了。”
“哦?他有没有带什么人?”
“一句话已经说完。”那妇人一把将桌上的铜钱拨到钱筐里。
刘八一愣,才发觉自己太大意,看着那钱筐里的钱,不由得有些心疼。那妇人看到他神qíng,噗地笑了出来。
刘八也讪讪跟着笑了笑,略想了想,才又从袋里撸下三十文钱,这回好好放到桌上,才一字一句问道:“他走的时候有没有带一个人?”
那妇人刚要张嘴回答,刘八忙阻止:“慢!还没问完!那个人不是他家的人,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后生,长得文文秀秀的,像是被押着出来?”
“有。被他家仆人搡进了一辆车里。”妇人又将桌上的钱拨进钱筐里。
耿五出了东水门,沿着护龙河慢慢往北走,边走边瞅着地面。
护龙河是城壕,环绕汴京城一圈,有十丈宽,岸边遍植榆柳。这时夕阳将榆芽柳叶映得一片金绿,直晃人眼。城墙上,不时有逻卒往来巡看,不许人靠近河边。
耿五照冯赛说的,没敢去河边,只下了正路,在榆柳丛边走。他身上也背着包袱,里面除了两件旧衣裳、这一年多自己攒的三贯钱外,还有冯赛刚给的两贯铜钱和一锭银子,加起来有二十多斤重。从小卖力气,他最恨的是沉,但这时肩膀上的沉却让他十分欢喜,边走边想着一个姑娘,一个爱穿绿衣裳的姑娘。
他是无意中经过梁家鞍马店时看到的那姑娘,穿着瘦瘦窄窄的绿衣裳,秀秀巧巧的模样,像是chūn天刚钻出来的嫩笋,挠得他心里痒痒的。不过,他知道自己穷,什么都没有,所以也不敢有什么企望,每天只是绕路过去偷偷瞅两眼。后来无意中听到那家主人唤那姑娘叫“小韭”,他便牢牢记住了这名字。
这会儿,他心里又动起来。他曾打问过,汴京平常人户娶亲,至贱也得要三十万聘钱,也就是三百贯。他身上背着十五贯钱,已经有二十分之一。若能遇上二十件冯赛这样的事,就能凑足三百贯。但一转念,哪里能天天有这样的好事?不过,他随即又想到,现在有这些钱,至少可以借口去那鞍马店租驴子,近近地好好看看小韭姑娘。
想到那qíng景,他眯起眼,心怦怦跳起来,忍不住又咧嘴笑了。半晌,他才忽然警醒,他忙告诫自己:其他先莫瞎想,帮冯大倌儿把这桩事办好才是正经,办好了,往后他才会多帮衬你。
于是他忙收回杂心,埋头慢慢边走便仔细查看脚下的嫩糙丛,可一直走到新宋门,都没找见什么。他是慢xing子,并不着急,继续沿着河岸往北去找。这时天色渐渐有些昏了,必须得在天黑之前找见才成,于是他稍稍加快了脚步。
又寻了一里多地,他猛地停住脚,眼前几步远的树根间,一片细糙被踩得东倒西斜,嫩绿的糙芽间散落着些黑黑的煤渣,幽亮的炭粒被夕阳照得乌金一般。
崔豪抓了根木棒,大步赶到汴河边的力夫店。
到了一看,刘石头和两个力夫朱番儿、李二坨正围坐在临街桌前,伙计刚端上三大碗麦饭、一碟芥辣瓜儿、一碟姜豉碎菜、一碗清水煮菜,三个人才要捉筷子。
“兄弟们,先莫忙着吃。我有件事要急着办,你们得帮帮我。”
“崔哥,什么事这么急?先吃饱不迟。”刘石头道。
“不成,晚了就耽搁了,得赶紧去。这麦饭酱菜就丢下,今天不能吃酒,咱们先饱饱吃顿ròu——店家!斩两只熟鸭,要最肥最大的,分四包包好。”
店主单十六答应一声,忙吩咐后厨。刘石头三人听见叫了鸭ròu,全都丢下筷子,都张大眼儿望着崔豪。崔豪从包袱里撸下二百多文钱,捧给单十六:“单大倌儿,上回还欠你几文钱,一起付了。”
单十六笑着接过:“几文钱崔哥还记着呢。”
不多时,伙计端着盘子出来,上面四个大油纸包,都浸着鸭油,透着鸭ròu香气。崔豪让刘石头三人各自拿了一包鸭ròu,自己也揣了一包,随即催着三人走。三人便撂下桌上的饭菜,扁担都搁在门边,各自抄起一根,离了力夫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