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之后
罗莎蒙平静地说:
“如果我想知道,会的。每个人都会,你不认为吗?”
她透明的目光迎向他的双眼。
“只是想知道一下,”罗莎蒙说:“并不想采取什么行动。我想她也是一样--我是说,纪尔克莉斯特小姐。但是我确信她知道。”
麦克以僵硬的嗓音说:
“罗莎蒙,你想是谁杀了柯娜?还有老理查?”
她透明的目光再度迎向他的双眼。
“亲爱的--不要这么荒谬了……你跟我一样知道。不过还是不要提起。所以我们不要提起。”
(18)
赫邱里。波洛坐在书房壁炉旁的座位上,观看着聚集在那里的人。
他满腹心思地目光掠过坐得挺直、jīng神勃勃、活力十足的苏珊,掠过她的先生,坐在她一旁,表qíng空dòng,手中玩弄着一圈线;移向乔治。柯罗斯菲尔德,jīng神活泼、自得其乐,正在跟罗莎蒙谈大西洋海上航行时的纸牌老千的事,罗莎蒙机械式地说,“真是不寻常,亲爱的。但是,为什么?”声音了无兴趣;再移向具有非常个人化的病态美,和外表非常迷人的麦克;移向海伦,冷静而有点遥不可及;移向舒舒服服躺在最好的一张扶手椅上,背部外加一块垫枕的提莫西,和一旁矮胖结实、专注关照他的摩迪;最后他的目光移向一个带着歉疚的意味,坐在一家人圈子外的人身上--穿着一件有点太过“华丽”的宽松上衣的纪尔克莉斯特小姐。他判断,她不久即会起身,喃喃道声失陪,离开这家人的聚会,回到她自己的房间去。他想,纪尔克莉斯特小姐晓得分寸。她吃过苦才学到的。
赫邱里。波洛啜饮着他的饭后咖啡,半合起眼皮,开始盘算着。
他要他们来这里--全部都来,如今他们都来了。他自己心想,现在他要拿他们怎么办?他突然感到一阵厌倦,不想继续下去。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他怀疑,是不是因为海伦。亚伯尼瑟的影响?她有一种似乎出人意料坚qiáng的消极抗力。尽管她表面上温文而不在乎,她是不是已设法把她自己的不qíng愿之感烙进他的脑海里?她不赞成在老理查死后已是尘埃落定之时,又掀起漫天烟雾,他知道。她想让这件事平息、淡忘下去。波洛对这倒不感到惊讶。他感到惊讶的是他自己有同意她的看法的意向。
他意会到,安惠所先生对这家人每一分子的评估令人激赏。他已对这些人描述得很好。有老律师的了解和评估指引他,他想要自己作番了解。面对着这些人,他想他会有非常机灵的概念,不是“如何”或“何时”--(这两个问题他不打算追究。谋杀是可能的--他只要知道这点就够了!)--而是谁。因为赫邱里。波洛经验老到,而且身为一个看到画就认得出画家的人,他相信他能认出一个业余的罪犯--在必要时--不惜杀人的类型来。
然而事实上并不这么简单。
因为这些人几乎每一个人都有可能--尽管可能xing并非十分qiáng--是凶手。乔治可能杀人--狗急跳墙。苏珊冷静--能gān--为了进一步进行计划。葛瑞格因为他那古怪、病态的xing格,这种xing格有点不在乎,甚至乞求别人惩罚他的变态倾向。麦克因为他野心勃勃,而且具有杀人凶手所有的太过于自信的虚荣、自负。罗莎蒙因为外表天真得吓人。提莫西因为他痛恨、不满他的哥哥而且渴望他哥哥的财富所带来的权势。摩迪因为提莫西有如她的孩子而为了孩子她会无所不为。甚至纪尔克莉斯特小姐,他想,如果能让她重整当年“柳屋”的雄风,恢复那贵妇人般的生涯,也可能为此计谋杀人。
那么,海伦呢?他无法看出海伦会是凶手。她太文明了--跟bào力离得太远了。而且她和她先生喜爱理查。亚伯尼瑟。
波洛暗自叹了一口气。要找出真相来并没有捷径。相反的,他得采用一个较花时间,但却合理明确的方法,那就是jiāo谈,大量的jiāo谈。因为到了最后,不管是透过谎言,或是透过实话,人们终究会不打自招……
海伦介绍他给大家,而且已经设法克服了他们为他的出现所产生的困扰--一个陌生的外国人!--出现在家人团聚的时候。他用他的眼睛和耳朵。他观察和倾听--明的、暗的都来!他注意到在分财产时总是会引起的明争暗斗的话语。他巧妙的安排跟他们个别谈心,然后观察、推论。他跟纪尔克莉斯特小姐谈过她往日茶馆的风光和如何正确地调制奶油蛋卷和巧克力奶油馅饼,同时跟她一起到菜园子里去,讨论如何适当地在烹调中使用糙药。他花过长长的半个小时细听提莫西谈论他的健康以及油漆对他健康的影响。
油漆?波洛皱起眉头。有人也说过有关油漆的事--是安惠所先生?
他也跟他们讨论过各种画的事。皮尔瑞。蓝斯贵尼特身为一个画家的问题。
柯娜。蓝斯贵尼特的画作,纪尔克莉斯特小姐对之着迷,苏珊不屑一顾。“就像风景卡片,”她说。“她根本就是从风景卡片上描下来的。”
纪尔克莉斯特小姐对她的评语感到相当生气,言辞尖酸地说亲爱的蓝斯贵尼特向来都是临场写生的。
“但是我相信她耍诈,”纪尔克莉斯特小姐走出房间后,苏珊对波洛说。
“事实上我知道她骗人,虽然我不想伤那个老妇人的感qíng。”
“你怎么知道?”
波洛注视着苏珊那坚定自信的下巴。
“这个女孩,一向都很自信,”他心想。“也许有时候,她会太过于自信……”
苏珊继续说:
“我告诉你,但是不要让纪尔克莉斯特小姐知道。有一张画的是波尔弗列克森,小港湾、灯塔和码头--任何业余的画家都会选取的通俗角度。但是那个码头在战时已被炸毁,而柯娜姑妈那张画是几年前才画的,不可能是临场写生,可能吗?但是那里出售的风景卡片上面还有那个码头。她卧室的抽屉里就有一张。因此我想,柯娜姑妈是到那里去画下糙图,然后回家后照着风景卡片偷偷摸摸地完成她的作品!真好笑,不是吗,这样被人家揭了底?”
“是的,如同你所说的,是好笑。”他顿了顿,然后心想这个开头语起得不错。
“你不记得我,太太,”他说,“但是我记得你。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到你。”
她凝视着他。波洛兴高采烈地点头。
“是的,是这样没错。我在一部车子里,全身裹着衣服,我从车窗看到你。你那时正在跟车库里的一个技师说话。你没注意到我--这是自然的事--我在车子里--一个全身裹满衣服的外国老头!但是我注意到你,因为你年轻、好看,而且你站在阳光下。因此我来到这里时,我对自己说,‘真是巧合!’”
“车库?什么时候?”
“噢,不久前--一个星期--不,多一点。”波洛脑海里浮现了“金武士”饭店的车库全景,假装说:“我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地方。我去过的地方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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