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圣节前夜的谋杀案
“不,”波洛回答说,“不,坦率地说,不是。”
“在生活中想要获得成功,”米切尔·加菲尔德说,“一个人既要追求自己所热衷的事业、满足自己的艺术偏好,还要当好一个商人。你不得不学会销售自己的产品,否则你就注定要看别人的眼色行事,而别人的想法与自己的往往格格不入。我主要是按自己的想法去做,然后把做成的东西卖掉,说得好听一些就是推向市场,卖给雇佣我的客户。从表面上看,似乎是完全照她的计划、安排去做的。这跟卖给一个孩子棕色的jī蛋而不是白色的差不多。一定得使顾客相信他买的是最好的jī蛋,他作出的是明智的选择,简直是乡间的jīng品。假若我们问那只母jī有什么偏好呢?只不过就是棕色的、农庄里生的、乡间的jī蛋而已。要是你说。它们只不过是jī蛋而已,但凡jī蛋只有一个区别,是新下的还是陈的。”
“您这个年轻人真是不同凡响,”波洛说,“相当自负。”他若有所思地说。
“也许吧。”
“您把这里建设得真美。您有计划地把这片乱石堆变成了美景,为了工业目的而采掘的石场本是没有考虑过有没有美感的。您加上了自己的想像力。用自己心灵的眼睛去探索,而又成功地弄到钱去实现自己的构想。祝贺您,向您致敬,请接受一位行将从自己的工作岗位上退休的老人的致敬。”
“而此时您还在继续gān着自己的工作?”
“这么说,您认识我?”波洛心里美滋滋的。他乐于别人知道他是谁。如今他有些担心,大多数人不知他是谁啦。
“您追踪血迹而来……早就妇孺皆知啦。这里地方小,消息跟长了翅膀似的。另外一个名人带您来的吧?”
“啊,您指的是阿里阿德理·奥列弗。”
“阿里阿德理·奥列弗,畅销书作家。人们都想采访她。问她对诸如学生运动、社会主义、女孩子的服装打扮、xing开放之类的问题的看法,还有许许多多跟她毫不相gān的问题。”
“对,对,”波洛说,“真可悲,我觉得。我发现他们不是真的了解奥列弗夫人。他们只知道她爱吃苹果。至少流传了二十年啦,而她还是微笑着重复自己有这种嗜好。不过现在,恐怕她再也不会喜欢吃苹果啦。”
“是苹果吸引您来的,是吗?”
“是万圣节前夜晚会上的苹果。”波洛说,“您参加晚会了吗?”
“没有。”
“真幸运。”
“幸运?”米切尔·加菲尔德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语气中似乎稍稍有些吃惊的成分。
“晚会上发生了谋杀案,对客人们来说这种经历恐怕不会太痛快。兴许您没有经历过,但我可以告诉您,您很幸运,因为——”波洛变得越发像个外国人了,“-i1y.duuis.vouscomprenez(法语。意为:烦心的事,您懂吗?”——译注。)?人们会问您时间啦、日期啦以及一些无礼的问题。“他接着问道,”您认识那孩子吗?“
“嗯,认识,雷诺兹家在这一带无人不知。周围的人大部分我都认识。在这个村子里人们彼此都认识,只不过了解的程度不同,有的关系亲密,有的也算朋友,有的只是点头之jiāo而已。”
“乔伊斯这孩子怎么样?”
“她——怎么说呢?——无关紧要。她声音怪难听的,尖叫着似的。真的。关于她我就记得这么多。我不太喜欢孩子,大多数都叫我心烦。乔伊斯就叫我心烦。她一开口,就说自己怎么样怎么样。”
“她没什么意思?”
米切尔·加菲尔德有点诧异。“我觉得没什么意思,”他说,“她gān吗非得有意思才行?”
“我的观点是没什么意思的人被谋杀的可能xing很小。人们被谋杀一般是出于想得到什么,担心或者爱慕。各人有各人的选择。但一般都得有个前提——”他停下来看看表,“我必须走了,还有个约会。再次向您表示祝贺。”
他沿着小径十分谨慎地向下走去。他暗自庆幸今天总算没有穿那双夹脚的漆皮鞋。
米切尔·加菲尔德不是那天他在地下花园里遇见的惟一的人。到达花园底部时,他注意到有三条小路,延伸的方向略有不同。在正中间那条小路路口处有一个树桩,上面坐着一个孩子在等他。她马上就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我想您一定是赫尔克里·波洛先生吧?”她问。她的声音清晰,语调犹如银铃一般。她弱不禁风,与地下花园有某种相匹配之处。简直像个小树神,像个小jīng灵。
“对,我就是。”波洛回答说。
“我是来接您的,”孩子说,“您是来跟我们一块喝茶的,是吗?”
“跟巴特勒夫人和奥列弗夫人?是的。”
“那就对啦。她俩一个是我妈妈,一个是阿里阿德理阿姨。”她嗔怪道,“您来得太晚啦。”
“真抱歉,我路上停下来跟人说话去啦。”
“嗯,我看见啦。您是跟米切尔说话,对吗?”
“你认识他?”
“那当然。我们在这儿住了很久啦。我谁都认识。”
波洛不知她几岁啦,就问她。她回答说,“我十二岁。明年就要上寄宿学校了。”
“你高兴吗?”
“到那儿才知道。我觉得不太喜欢这个地方啦,不像过去那样喜欢。”她又说道,“我想您最好跟着我走,请。”
“当然。当然。我来晚啦,真抱歉。”
“哦。其实也没关系。”
“你叫什么?”
“米兰达。”
“这名字挺适合你的。”波洛回答道。
“您是想起了莎士比亚的作品吧?”
“对。你在课文中学到过吗?”
“对,埃姆林小姐给我们朗诵了一部分。我又让妈妈朗诵了一些。我很喜欢,听起来美极了。一个勇敢的新世界。现实生活没有那么美好,是吗?”
“你不相信是真的?”
“您相信吗?”
“总是有一个勇敢的新世界的。”波洛说,“但是,你知道吗,只是对于相当特别的人存在。是那些幸运的人,那些人的心灵深处藏着这么一个世界。”
“哦,我明白啦。”米兰达回答说。她显得不费chuī灰之力就弄懂了,至于弄懂了什么波洛却疑惑不解。
她转过身去,沿着路一边往前走一边说,“我们走这条路,没多远,可以从花园的篱笆墙里钻出去。”她接着又扭过头向后看,用手指着说,“那边那中间从前有喷泉。”
“喷泉?”
“对,好多年前有。我想可能还在。在灌木丛跟杜鹃花什么的下面。都弄坏了。您知道吗,人们一点一点都拿走了。可从来没见谁拿点新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