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的杀人回忆
她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笑得非常开心,她说:“爷,如果那东西我真的还留着,就一定会掏出来给你。”
“不用。”我说,“你给我,我也用不了了。还是说眼前的事吧,这孩子你准备怎么办?”
“打掉吧,除了打掉,也就只能打掉了。”
我没有出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爷,其实我觉得生活在最底层也挺好的,至少不会因为不知道如何选择而头疼,因为对我来说,选择从来都只有一个,关于生存这道题,无论我怎么做,答案都不会错。”
“那……明天我陪你去医院吧?”
“不用,爷,我自己去就行,你去了,我怕我会突然舍不得。”
“那我一会给你转十万块钱。”
“不用,爷,十万太多了,这条命不值这个钱。”
我突然感到心痛如锥,“晚晚,你恨我吗?”
“不恨,我谁都不恨,真的。”她喘了口气,继续说道:“在所有的客人里面,你对我最好了。那些打我的,骂我的,我都不记恨,我怎么会恨你呢?微信群里的人都说我傻,竟然跟客人交朋友,她们说我犯了大忌,早晚是要吃亏的。爷,你知道为什么外围从来不跟客人交朋友吗?”
我抚摸着美雪的卷发,轻轻说:“我不清楚。”
她自嘲似地一笑,“因为没人想被白草。”
我声音干涩地一笑,她继续说道:
“爷,可是我不想变成她们那样的人,我觉得我还是想要相信的,如果一个人真的什么都不信了,那么在这个世界上,不就只剩下我自己了吗?所以,我才下决心要打掉这个孩子,因为我们之间一旦有了孩子,我们的关系就变了,在你眼里,我就变得跟她们一样了。”
“晚晚,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之间……”
“爷……,我累了,不想再幻想明天了。我只有一个愿望,你能答应我吗?”
“什么愿望?”
“明天我打掉孩子之后,你能让我靠一会吗?就一会就行,我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的。我也不要你的钱,你能给我口饭吃就行,我只想陪在你身边,看着你,就一天也行。”
“傻·瓜……”我闭上了眼睛,感觉下面突然失去了知觉,我推开了美雪,哑着嗓子问:“你在哪呢?”
她突然沉默了一下,随后轻轻地说:“我在你书店对面,咖啡馆二楼的卫生间里。”
我浑身一颤,后背跳出一层冷汗来,因为我知道,从咖啡馆二楼的卫生间能看到我工作室的全景。
“你们应该拉上窗帘的,爷,如果被别人偷拍下来,他们可能会敲诈你的。”
“对不起,晚晚。”
她突然又沉默了起来,不久之后,忽然语调沉静地问道:
“爷,你爱我吗?”
我苦笑了一声,“我现在说爱你,你还会相信吗?”
“我当然相信。”她用一种毋庸置疑的语气回答道,“那如果我说,我不是要监视你,只是想偷偷地再看你一眼,然后去这条街的私人诊所做手术,你信吗?”
“当然。”我用同样毋庸置疑的语气回答道。
虽然在这种情境里告白,显得很怪异,但我最后还是从床·上坐在起来,望着对面二楼窗帘后那个正拿着手机的小小的身影,缓缓说道:
“我爱你,晚晚,真的……真的爱你。”
她说:“爷,我不知道什么是爱,但我知道什么是喜欢。喜欢就是他们送我钻石也好,给我现金也罢,我爱陪不陪;但只要你还活着,只要你不嫌我,对你,我永远都是免费的。”
第12章 藤原美雪
裴叶接了一个电话,突然慌了。
我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话,只是忙着穿衣服。等他收拾完,我也已经匆忙地穿上了高跟鞋。
最后他披上风衣,我拿起雨伞,一前一后出了门。
我感觉我和他就像被一个无形的东西扫了黄一样,他像一个形色匆匆的嫖·客,我像一个束手就擒的小姐。
下楼后,他出门便直奔对面的咖啡馆,我拿伞站在朦胧的夜色里,看着眼前的雨丝出神。
今年的雨水特别多,仿佛天上的雨神也失恋了。
我喜欢雨,后来因为雨喜欢上了伞,各种各样的伞,因为伞又喜欢上了Younha,韩国的一个歌手,她唱起《雨伞》来非常动情,能唱出一种被雨水淋在身上的感觉来。
最后因为《雨伞》和Younha,我可能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不久之后从咖啡馆走了出来,手里还拎着一个女孩。
那女孩我见过,在四方酒店的门口,她那次没穿衣服,被裴叶捧在怀里,像一只奄奄一息的猫。
至于她的名字,裴叶说过,应该是叫“晚晚”。
裴叶在说着什么,晚晚正小心地反驳着,隔着雨雾,他们说话的声音我听不清楚。突然,裴叶跪了下来,是单膝下跪,随后从风衣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白色的盒子。
晚晚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嘴,眼角飞溅出晶莹的泪。
我看到裴叶在试图解释着什么,嘴唇嗡动,喋喋不休,突然变得让人生厌。
最后,晚晚点了下头,伸出手来,他从那个盒子里拿出一个晶亮的东西,温柔地套在了她的手上。
这不像是求婚,简直像是骑士的效忠宣誓。
我下意识地从包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现在不是四月,今天也不是愚人节。
可这个男人的行为却比愚人节可笑多了。
看着晚晚扑进他怀里的身影,我一个人撑起雨伞,瑟缩着肩膀,缓缓向停车场走去。
·
开车走在回家的路上,九月的冷风沿着车窗的缝隙卷进来,我紧握着方向盘的双手忽然间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我觉得我可能错了。
我爱错了,也想错了,至少,不能算全对。
首先我对这个男人也许并不仅仅只是喜欢而已,要不然这种心如刀绞,手不能握的痛苦便无法解释。
其次爱情本来就是盲目的啊!不论是作家爱上外围也好,外围爱上了作家也罢,这种不对称的爱情始终是盲目的,也因为盲目,所以才正确。
可是对我来说,爱情却从头到尾从未盲目过。
我喜欢楚寒,不过是因为楚寒喜欢我;我嫁给季燃,不过是因为季燃向我求了婚,而这门婚事,母亲非常满意。既然大家都满意,又有什么不嫁的理由呢?
一直以来,母亲都极力灌输给我一种社会观念——你可以嫁给财富,嫁给权势,嫁给一切,但唯独不能嫁给爱情。因为在婚姻中,只有爱情是最不可靠的。它是一种纯粹的,全意识的东西,没有了就是没有了,你最后什么也得不到。
这种观念不能说不对,但真的全对吗?
我忽然为自己感到了悲哀,我又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愚人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