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的杀人回忆
她进屋后,脱下了羽绒服,我发现她瘦了很多,不仅是身体瘦了,精神也有些萎靡。
“季燃呢,没跟你一块来?”我问。
“没有,他公司有事。娄老师最近恢复得怎么样?”
我转过头看了看玉清,玉清笑着比了个OK的手势。
她笑着放下了营养品,连坐也没坐,又说了几句话,便借口有事要离开。
送她上车时,我问:“你最近没什么事吧?”
她表情一愣,淡淡地一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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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下午,我去旧城区的一个医院给玉清取药,又再次遇到了美雪。
她开着那辆红色玛莎,正行驶在我前方的不远处,回想起她昨天的异样来,我忍不住给她打了个电话。
“美雪,你在哪呢?”
“在家啊。”她说。
“哦。”
“怎么了?”
“没事,就是觉得昨天见面太仓促了,因为玉清的病,我也有好长时间没有和你一起逛过街了。”
“嗯,改天我给你打电话吧。”
“今天不行吗?”
“今天……我有点不舒服。”
我笑了一声,“好啊,那我等你电话。”
挂掉电话之后,我便驾车跟在了她的车后,她并没有把车开向家里,甚至没有开往市区,而是沿着一条外环路,把车开向了郊区的一个小镇,最后泊车在了一家快捷酒店的停车场里。
我把车停在路边,有些奇怪地望着眼前这家脏兮兮的快捷酒店,心里感到万分诧异。
先不说这酒店极为老旧,连停车场也坑坑洼洼,就算她真有事需要住店的话,为什么不去免费的季氏酒店呢?
退一步说,如果她来这里是为了私会情人,所以不方便去季氏酒店,那么以她的财力和洁癖,应该也会选择更好的地方,而不会蜗居在这样一个脏乱差的快捷酒店里。
我一边在脑子里分析着各种可能性,一边死死地盯着美雪的红色玛莎。
美雪自从进入停车场后,一直没有从车里出来,直到酒店门口出来一个男人,她才打开车门,迎了过去。
那个男人个子矮小,面容猥琐,仿佛一只猴子一样干瘦。他见到美雪后,突然笑了起来,用一只手揽过美雪的腰,便用手揉·捏着她的屁·股,美雪却完全没有反抗,像一个木头人一样站着,任他摆·弄。
不久之后,他便搂着美雪进了宾馆。
我忽然感觉车里恶寒刺骨,我一边打着哆嗦一边找了一个视野宽阔的地方泊了车,随后给玉清打了电话,告诉了他我的发现和我所在的位置。
“我可能要很晚才能回去,你一个人吃饭没问题吧?”
他因为没了舌头,只能安静的听着,所以问完之后,我便直接挂了电话。
很快,我收到了他的微信回复:
“我一个人没问题,你自己千万小心!不要闯进去,也不要贸然报警,我感觉她好像沾了毒。”
我心里咯噔一声,在我的印象里,玉清的感觉总是纤细而敏锐,像蚂蚁的触角一样,只要是他作出的判断,鲜少会出错。
我后移了座位,在座椅上躺了下来,专注地盯着酒店门口。
几个小时过去了,美雪却一直没出来,直到夜幕降临,我才打开了空调,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不过没睡多久,我就突然醒了过来,发现头顶乌云密布,四周白茫茫的一片,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天上突然飘起雪来。我打开了雨刷,看了一眼车外,美雪的车还在,我吁了口气,又浅浅睡去。
小雪是在第二天清晨停止的,明艳的阳光很快穿过云层照了下来,地上的残雪反着光,像砂糖般透明。美雪直到黄昏时分才从酒店里出来,与她同行的,还有几对男女,他们个个精神萎靡不振地缩着头,走到酒店门口时,纷纷眯起了眼睛。
我拿起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照片中的美雪眼神空洞,步履虚浮,像在云朵上行走的木偶一样。
她启动车子之后,我又慢慢地跟上了她,她开车的速度时快时慢,路上险些撞上抢道的电动车,在快要进入市区时,她竟然还闯了一个红灯。
我看准了一个车辆稀少的路段,加快了车速,按着喇叭,把她的玛莎逼停在了路旁。
她先下了车,表情愤怒而慌张,在我下车对她对视的瞬间,她的表情里又掺杂进了一些迷茫。
我并没有跟她客气,直接握紧了拳头,照面就给了她两巴掌。
她捂着脸,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蓄满了久违的泪水,她没有说话,好像被我瞬间打懵了一样。
“你是不是不想活了?”经过刚才胆战心惊的追逐,我对她既担心又失望,甚至我在心里还有一丝委屈。
我很想告诉她:“你可以出轨,但绝不能找那样猥琐丑陋的男人;你可以吸毒,但绝不能聚众淫·乱,没有底线;你也可以堕落,但绝不能堕落到现在这种程度。因为你毕竟是老娘苦苦暗恋过,苦苦等待过多年的女孩啊。你在侮辱了自己的同时,也侮辱了我们之间的曾经,那些我珍视的,小心收藏了多年的曾经。”
可是,这些话,最后我一句也没说。
我反而抱紧了她,趴在了她的肩上,哭得像一个迷路的孩子。
美雪沉默了很久之后,也终于放声大哭了起来。
随着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我把她拽进了车里,把车慢慢开向了一处水库的河堤。
在河堤旁,她把自己高中后的一切和盘托出。在那段漫长的故事里,主要包含了她同三个男人之间的关系。
她说她想逃,可不知道怎么办。
我说你回日本吧,永远也别回来,只有这一个办法。
她说季燃说过,不会跟她离婚的,除非她死。
我想了想,没再说话,把她送回到刚才的地方,然后一个人开车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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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时,玉清正在弹琴,旋律如水,低沉安详,大概是一段即兴演奏。
听到我关门的声音,他的琴声戛然而止,我听到琴椅挪动的声音,他走了过来,在看到我的瞬间,温煦地一笑。
他用手指了下厨房,我忽然闻到了一股清香,打开砂锅一看,是热气腾腾的潮汕鲜贝粥。
我忽然心头一热,忍不住回头吻了他一下,随后盛了两碗,放在了餐桌上。
他一边吃一边听我絮絮叨叨地说着美雪的事。本来这事既复杂,又尴尬,平常我根本难以启齿,但因为面对的是他,我反而说得极其平静,没有一丝隐瞒。
玉清也听得非常认真,大部分时间里他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偶尔低头吃粥,偶尔也愁眉紧锁,等我说完,他主动收拾了碗筷,仍然是不发一言。
当然,他割了舌头,现在想说也说不出来,但就算他的舌头还在,通常在这种情况下,他也很少说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已经完成了彼此的适应。我习惯了他的沉默,他也习惯了我的喧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