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蚁
“现在还不清楚。不过有这个可能。”
“哎!果然啊。”
伊佐子点点头。自联谊会后,信弘的态度总让人觉得有点儿暧昧,也没了jīng气神儿。伊佐子将其归结为丈夫年事已高,其实是信弘在隐瞒已收到新社长要求他卸任的内部指示了吗?
“你老公搞技术开发,算是S光学的恩人。S光学能成长为大企业,也是托了他的福。所以前社长才会给他一个终身董事的待遇,这个就算在别的公司也没有先例。不过新社长嘛,总体而言都不太愿意沿袭前任的方针。尤其是前社长行事欠妥,经营不善,导致银行方面握有更大的发言权,有人说他们要废掉这个终身董事的位子。传言就是这样。而且现在又是技术革新的时代。”
也就是说,信弘的技术已经落伍,对公司再无助益了。这也意味着S光学的“招牌”已封存入库。
“不过,现在还只限于传言,并没有定下来。你呢,现阶段最好什么也不要问你老公。不过刚才听了自传的事,我觉得我能理解你老公的心qíng。”
“也就是说,他已经做好了隐退的准备,是吧?
怪不得我总觉得他有点儿怪,好像有什么事在瞒着我。一旦被解雇,他就没收入啦。”
“我也不清楚新社长肚子里在打什么算盘,不知道他会不会做得那么过分。怎么说呢,只是我个人的感觉,泽田先生毕竟是S社的恩人,就算辞掉董事的职务,也能挂个技术顾问的头衔,享受相同的待遇吧。新社长也不能完全无视前社长许下的约定,至少工资还是会给的。”
“真的会吗?现在要是没收入了,可就惨了。这三年里一定要让他有钱赚才行,我的一切计划都是以此为前提制订的。”
“至于我能做的,就是想办法让舅舅通过银行施压,让新社长同意维持泽田先生的现状。反正听你说的,只要三年就行了嘛。”
“真的吗?你能这么做的话,可就帮了我的大忙了。”
“开玩笑的啦。再怎么说,你看我这立场,能管你老公的事吗?”
“我老公又不知道我们的事。”
“就算不知道我也于心不甘啊,毕竟是我把你让给泽田先生的。”
“不行吗?”
“是伦理观不允许,而且我还和你做了这样的事。”
“就因为做了这样的事,你去帮帮他不好吗?”
“我总觉得你的想法有点反常识。”
“常识算什么?就算认真遵守常识,也不会有人在你困难的时候借你一分钱。大家都是看重自身利益的人!只有碰到那种没危险、影响不到自己的问题,才会对别人指手画脚。可是对快要淹死的人来说,光是为了活命就已经jīng疲力竭了。我呢,很快就要变成寡妇了,在这个不上不下、说老不老说小不小的年纪上。这个阶段的女人活得最艰难,所以我才要拼命啊!而且直到现在,我都靠不上老爹。那时,你巧妙地把我扔给了泽田,心里松了一口气吧?像这样偶尔来往来往可以,全揽下来还是不要了,对吧?你的这些滑头心思,我是知道的。”
“哎呀哎呀,你倒把矛头转向我了。”
“我是实话实说。所以,我正在做准备,让自己能好好活过后半辈子。如果不按设想的做,我就会错失机会。到了我这把年纪,是不可能再重头来过的。”
“今天晚上你对年龄问题特别关注啊。”
“是啊,我说的是实话。”
“好吧,我也不是不明白……话题扯远了,我们
下次再说吧。现在也该收拾收拾起来了。”
“可不是嘛。你再躺一会儿,我先去浴室收拾一下。”
伊佐子从chuáng上下来,看见街市霓虹灯的红光匍匐般地从绿色百叶窗的fèng隙中渗了进来。她一边往小浴缸里放热水一边想,必须及早考虑如何确保财产归自己所有。
伊佐子一个人从旅馆旁的停车场把车开了出来。经过那家加油站时,站在马路对面的工作人员向她招了招手。她刚刹住车,长头发、高个子的工作人员就跑了过来。
“怎么了?”伊佐子摇下一半车窗,打量工作人员的脸。
“晚上好,夫人。您是要回家吗?”
“是啊。”
“好晩啊。”
长脸上露出了狎昵的笑容。伊佐子送信弘去联谊会时,在这里加过油,而此人就是那三名工作人员中的一个。
“要你管!”
现在是孤身一人,所以不能假以辞色。
“你看,变脏了不少呢。”
伊佐子以为对方故意说怪话,转念一想才发觉,近一个星期来还没洗过车。
“洗车的话,明天路过这里时再请你们洗吧。”
“除了洗车,也上点蜡吧。光泽也淡了很多啊。”
打蜡要一个小时,但工作人员往往是一边涂蜡一边gān其他的活儿,所以总是会花三个小时。明天必须到百货商店订购桌子和椅子,所以伊佐子觉得可以把车留在这里,趁上蜡的时候打的去商店。
“那就明天拜托你们吧。”
“这样啊,那我们就恭候大驾了。大家都很乐意看到夫人的脸哦。夫人再见,晚安。”
长脸往后一退,扬起了手。可能是伊佐子绷着脸,他也没敢多开玩笑。
回到家,把车开入车库,听到声音的沙纪开门迎了出来。
“你还没睡啊?”
“是的。”
“老爷呢?”
“吃过晚饭后,六点左右的时候睡下了。”
“是吗?来没来过电话?”
“有一个,是一位叫浜口的先生打来的,他说希望夫人明天能回个电话。”
律师的事还没告诉浜口,想必他是来问后续qíng况的。为了别被那些家伙缠上,必须尽快结束这粧麻烦。
伊佐子隔着被炉照料信弘吃早饭。面包、牛奶、牛排和蔬菜沙拉,还有味噌汤,狭小的被炉上乱糟糟地摆了好些碗碟。
伊佐子涂好huáng油的面包片信弘只啃了一半。他一个劲儿地喝着味噌汤。跟其他汤汁比起来,他更喜欢味噌。他吃了生蔬菜和jī蛋,但牛ròu只少了不到三分之一的量。原本他动嘴就慢,如今更是半闭着眼睛,像是在思考什么,也不怎么说话。
太阳照在庭院的围墙上,墙下的背yīn处冷飕飕的,但邻家那关着滑窗的二楼却是阳光明媚。
“ròu要冷啦,快点吃吧。”
“嗯。”
信弘在伊佐子的催促下把筷子伸向牛排,只夹了一片放进嘴里,就再也不吃了。明明为了他,ròu都切得像纸一样薄了。
伊佐子总是过后独自一人用餐。和信弘在一起,她食不知味。用餐也讲究节奏,像信弘那样慢条斯理的,伊佐子无法奉陪,她的qíng绪会越来越焦躁。伺候吃饭的话,倒还能看得下去。
近来信弘食yù不断衰退。伊佐子一早就放上了一盘牛排,给他补充热量,但他也不怎么吃。用带骨头的jī熬成的浓汤也好,调理起来很烦琐的洋葱汤也好,都给他做过,但他都不喜欢,只爱漂着裙带菜的味噌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