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蚁
证人--没有致死量,我觉得这也太奇怪了。就算是微量致死,那也是有致死量的。
辩护人--因为致死量难以确定啊。
证人--致死量难以确定的并非只有这个,一般而言,溴米索伐也好,Adorm安眠药也好,要说难定其实都难定。不过在医学上,总会划定一条大 致的线作为致死量。
案件与石井相关,然而对伊佐子来说,案件和石井都已成为过去式。只是,伊佐子孤枕难眠时,会读一读佐伯带来的这份复印件,不过内容还是比较无趣。寂寞地横卧在石井房中的qíng人之尸,竟引发了这样的争议,这让伊佐子多少产生了一点兴趣。尸体激起了各位学者如此高水平的论战,不免给人一种奢侈之感。乃理子ròu体的各个部位都被切断、划开,但每一样都化作美丽的标本,成为了法医学者和法律专家讨论的对象。即使是在这些记录纸上,乃理子也显得傲然物外。
伊佐子无心再读,把这份装订成册的复印件扔进了抽屉。封面是模造纸,上面什么也没写。旅馆服务生来打扫卫生时,也不会拉开抽屉看,即使这么做了,也不用担心他们会偷看。
佐伯每隔一两天会来旅馆过夜。一开始他不敢从前台走,次数多了以后,终于在面对穿梭于走廊的男女服务生时,也能满不在乎了。佐伯当然有妻儿,不过他说,律师这个职业也会出差,遇到大案子时还会和伙伴住在一起商量工作,所以就算不回家也有理由可编。
佐伯坚信能让石井无罪,但石井若是早早出来了,又知道了两人的关系,那就麻烦了。伊佐子这么一提后,佐伯言之凿凿地说,他会帮石井在九州或北海道找工作,绝不会让他留在东京,而且石井也向他保证过不再靠近伊佐子。在石井看来,把自己从重刑边缘拉向无罪的辩护人是大恩人,不管是什么事恐怕他都会答应。佐伯列举过去的事例,做了说明。
深夜,伊佐子陪佐伯睡在chuáng上时,总觉得信弘没准儿会从医院打来电话。她觉得,信弘说晚上会害怕,并不是因为担心发作时无人在身边,即使摁了铃也没人来,就这么孤零零地死去,而是因为他会想象妻子夜晚的行径,并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感到害怕。
“可是,我开始在这里过夜后,这样的电话一次都没来过啊。”听了伊佐子的话,佐伯说道。
面对比自己大两岁的伊佐子,佐伯用着郑重的礼貌用语。
“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打电话过来了。我觉得他是在忍着。这段时间他终于能在chuáng上坐起来了,放电话的地方他还是走得过去的。”
“就算打电话过来,我也无所谓。夫人请尽管在我面前和泽田先生通话,说什么都行。”
“你也挺有胆量的啊。”
“我可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泽田先生和夫人jiāo谈后,多少能平静一点儿的话也不错啊。我对泽田先生只有同qíng,嫉妒心是一点儿也没有的。”
“你得谢罪才行。”
“夫人才需要谢罪吧?”佐伯笑得眯起了眼。
“我已经过了这个阶段。否则在你对我做了那种事后,我会像现在这样和你继续下去吗?”
“和盐月先生呢?”
“我和那个人没什么的,你又突然说起怪话了嘛。”
“我可不相信。”
“为什么?”
“看你们的态度就知道了。不管怎么在人前掩饰,你们看对方的眼神啊……我估计你们很早以前就 开始了。”
“之前你可一句都没提过盐月先生的事。”
“我有顾虑嘛,毕竟是他把我介绍给夫人的,也是这个案子事实上的赞助者。”
“现在没顾虑了?”
“因为和夫人关系变深了呀。”
“如果事qíng像你想象的那样,盐月先生应该会出现在这里。你在这里的时候,盐月先生有来过吗?”
其实伊佐子一直在别的地方与盐月幽会。她嘱咐过盐月,这里是医院指定的旅馆,所以绝对不要过来。
“虽然没来过,但应该是你掐好了时间,没让我们两个撞到一块儿吧?”
“胡说八道。”
“本来嘛,像夫人这种身段的人,一个男人可是满足不了的。”
“你这话很失礼啊。”
“事实上你和石井也有这种关系,不是吗?”
“那个不是我自愿的,是突然被袭击了,就跟你的qíng况一样……”
“于是你就一直保持了和石井的这段孽缘?”
“我是被胁迫的,因为他说要把我们的事告诉泽田。这人就是个无赖!”
“仅此而已吗?我可不这么认为。现在时机未到,所以我还没法向石井具体询问夫人的事。”
“我看上去有那么yíndàng吗?”
“我可不想用这个词。这是一种体质啦。丰满,稍胖,肤白,肌肤细嫩,腰部鼓起的女人,基本都有这样的倾向。天xing就是晚上一个人睡会觉得很难受。”
以前盐月也说过类似的话。伊佐子嘴上不能说,心里却有计较。特别是像现在这样一个人睡旅馆时,常常会兴奋起来。体内血液翻滚,难以入眠,不知不觉中手就习惯xing地伸向了某处。
“这是你的经验之谈?”
“哦,看你的眼神,像是在说’你很懂嘛‘。不过呢,这不是我自己的经验。但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律师嘛,虽然专攻刑事案件,可也给离婚官司做过咨询。那些都是我从当事者的妇人那儿得到的知识。”
“也有例外哦。”
“一般都能适用。”
佐伯也是,正如他的四方下巴带给人的印象那样,此人jīng力充沛,永不知疲倦。半夜里他会突然起chuáng,坐在桌前,调查诉讼资料或给专业杂志撰稿,然后再一次过来搂抱伊佐子。
“我知道的,盐月先生现在不怎么来找夫人了。”佐伯说。
“你在说什么?”
“好了,别装傻好好听我说,这主要是因为他那个政治家舅舅的病很不妙。”
“有一天盐月先生给我打过电话,说他舅舅因为肝硬化住院了。”
“电话啊。”佐伯一阵冷笑,“好吧,无所谓了。所谓的肝硬化只是对外的说辞,其实是肝癌。而且已经治不好了。”
“真的吗?”
“这个事影响太大,所以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知
道。人家毕竟是政界的实权人物嘛。对盐月先生来说,这真的是一个关系到自身沉浮的问题,所以他现在没心思来夫人这里了。这人看外表还行,其实是个扛不住事的。”
涩谷那块能以两倍市价卖出的土地,如空中楼阁一般浮现在了伊佐子的眼前。
伊佐子走进病房,看到速记员宫原素子正坐在chuáng边的椅子上,记录信弘的口述内容。窗外艳阳高照,一早便如午后一般qiáng烈。
仰躺着的信弘见伊佐子来了,停下口述,翻起眼珠看她。瞳孔一动不动地停留在白色眼球的上端。凝视中似乎蕴含着他的猜测与悲伤,而伊佐子则选择无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