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蚁
“你的意思是不会改写遗嘱?”
“不会改了吧。你看,一个日期他都唠唠叨叨写了一大堆。搞不懂这到底是遗嘱还是qíng书呢。”
“对了,关于这一点,”伊佐子面容一正,“改写遗嘱是常有的事吗?”
“据说偶尔也有。西方人做得多,但日本人比较感xing,很少会改写,除非qíng况有了巨大变化。在写遗嘱的阶段,日本人总觉得这是自己的最终决定,而且又抱着死板的信念,认为不该更改自己的遗嘱……怎么说呢,就是一种儒教jīng神的传承吧。”
“他会不会改遗嘱呢?”
“看他那决心,没问题的。泽田先生也是个老派的人……再说我们约好了,更改时是用新的替换我手 中保管的旧的。泽田先生是搞技术的,为人一丝不苟,不按正式手续办是不会安心的吧。‘’
“话是这么说……不走正式程序也能更改遗嘱?”
“可以的。只要是本人亲自执笔,并写上执笔年月日,就可视为有效。”
“这种时候需要见证人什么的吗?”
“不需要,有当然最好,但没有也行……看你担
心成这样,到底是担心什么呢?”
“担心前妻的两个女儿啊!特别是妹妹妙子,不能掉以轻心。没准儿她会责备老爹,叫他写新遗嘱。这女人就是这么厉害。”
“她不知道这份遗嘱的内容吧?”律师的视线扫向了手提包,也不知是第几次了。
“就算不知道,这女人也能想象出来啊。她这人别扭得很,总是说什么泽田完全成了我的俘虏。她很可能会趁我不在,像一只偷腥的猫似的来医院,死乞白赖地要泽田改遗嘱。”伊佐子的呼吸急促起来。
“担心这个的话,夫人可就不能不加小心,老让病房空着了。”
“可不是吗,不能让病房空着。”
“每天一个昼夜,自然也都不能离开你丈夫了。
“哈哈哈,这个行不通吧?
“要是能找个人代为监视,女儿一来就负责赶她们走就好了。”
“没有这样的人。”
“给泽田先生做口述记录的速记员怎么样?就说
是夫人的吩咐,叫她坚决挡住闯进病房的女儿。当然,就算是这样,最多也只能维持到晚上七八点吧。”
“是啊,那女人骨子里倒是挺硬的……不行,不
行,还是不行,旁人是靠不住的。”
“那你准备怎么办?”
“我会尽早把病人带回家的。在家里的话,他女儿也就不会来了。”
“那倒多半是不会来了。不过,医院方面不是说接下来的一周还不能回去吗?”
“说是这么说,但需要绝对安静的时期已经过了,应该可以在家里静养了吧。你去找你哥哥求求qíng。”
“我去求吗?这个有点儿难办啊。他要是问我,夫人出于什么理由要我来求他,我可回答不了。”
“那就算了。我直接找他谈判去。”
“就这么办……可以去谈,只是我哥哥其实人很
固执。在没完全了解qíng况的时候,他肯定会说出院是绝对不行的。在忠于医德方面,他是个老顽固,所以以前还和病人的家属吵架来着。夫人要是跟医院吵起来了,万一出了什么事,对夫人也不利。”
“你的意思是?”
“你看,按现在这个遗嘱的内容,社会上未必不会出现恶评,说夫人硬要让病人出院是存心的,是为了缩短病人的寿命。特别是二女儿,我想如果她真是个厉害角色,就极可能会抖出这种话。”
“求你哥哥也没用吗?”
“这个嘛,我不知道他会怎么说,但他为人谨慎,所以不太可能让病人比预定的早一个星期出院……你能不能坚持一下呢,就一个星期。”
“一想到两个女儿可能会在父亲耳边说些什么,我就越来越放心不下。”
“你这是qiáng迫症。没关系的,不会有事的。目前为止没发生任何问题,所以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也不可能出什么事。再说泽田先生吧,他也是今天刚写完遗嘱jiāo给了我。像他这种固执的人,就算女儿再怎么死缠烂打,也不可能在一周内修改遗嘱,而且他又打心眼里认为,委托律师保管遗嘱才是正统的做法。他不是叫我在遗嘱里写上了我这个见证人的名字吗?那玩意儿虽然在法律上没什么意义,但他 是病人,为了让他安心我才写的。我gān这行也算是阅人无数了,根据我的经验,人在这种事qíng上表现出来的xing格是不会错的。”
伊佐子默默地听佐伯的雄辩。
“还有,夫人把泽田先生带回家后,就不能再住旅馆了。我也不能像现在这样和夫人一起过夜了。延长自由的时间,哪怕是一个星期也是好的吧?”
“泽田现在就死掉的话,倒是正好。”话语从伊佐子的齿间进发出来。
佐伯抬眼一看,只见伊佐子的嘴唇发白了。
“这个怎么说呢,人的寿命嘛……”
佐伯的语声中含着胆怯。他畏畏缩缩地想劝解几句,但说到一半便气若游丝,也许是觉得不能太多嘴吧。他动了动身子,把即将消散的话语连上了另一个话题。
“另外,关于石井君的事……”
伊佐子的眼睛动了一下,但神qíng中并未显示出兴趣。
“前不久关于安眠药的鉴定,我不是叫两个证人来法庭做询问了吗,一个是解剖乃理子的宫田法医,另一个是鉴定这份鉴定书的法医学专家山村教授,是我这边申请的证人。两个证人之间的辩论相当有意思。原先毕业的大学就是互相对立的,所以争论起来也是热火朝天。托这个的福,我通过山村 教授的讲义成了一个毒物’专家‘。这次法院那边请来的证人,做的鉴定相当不错,是一个叫chūn永的法医学教授。”
伊佐子默默地听着,看脸上的表qíng似乎是在想别的事。
“换言之,就是对双方言论进行判定的一种鉴定。chūn永教授是从中立的大学里选出来的。他的鉴定出来后,昨天法院也给我看了。里面说,根据乃理子脑部解剖的结果,可认定有脑震dàng,但很难判定是致命伤。另一方面,安眠药的药片,也就是留在胃里的残片,法医没有取出并做jīng密检查,这个从严密检查的意义上说,确实有可指责的地方,但也不能因此就认为这项疏漏大大影响了死因的判断。总之,意思就是,这点程度的偷懒是很平常的事。”
“那他到底是哪一边的?”伊佐子也终于转入了关心模式。
“教授是中立者,要保全双方的面子,所以他的措辞与其说是慎重,还不如说是含糊不清,害得人心急火燎的。不过看他在鉴定里的表述,其实就是死因不明,也即证据不足。”
“那就是无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