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之灾
关姐·弗恩迅速开口,声音温情仁慈:
“当然我们不怪你。这只是——那种事情之一。悲剧——难以置信——却发生了。”
海斯特说:
“他们相信你吗?”
他惊讶地看着她。
“警方——他们相信你吗?为什么这一切不会是你编造出来的?”
他禁不住兀自微笑起来。
“我是个非常有声望的证人,”他温和地说。“我没有任何私心,而且他们已经仔细调查过我所说的话;来自乾口的各种细节资料,医学上的证明。噢对了。马歇尔小心谨慎,当然,就像所有的律师一样。他在相当有把握成功之前是不想挑起你们的希望的。”
里奥·阿吉尔在椅子上骚动一下,首度开口。
“你说‘成功’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道歉,”卡尔格瑞迅速说。“那不是能正确使用的字眼。你儿子被控以他并没有犯的罪名,被审判,定刑——而死在监狱。对他来说公理来得太迟了。然而这项公理得以伸张,几乎可以确信必将伸张,世人将看到它伸张。内政部长或许会建议女王宣布特赦。”
海斯特笑出声来。
“特赦——为了他并没做的事?”
“我知道。这些术语一向显得不切实际。不过我知道惯例上是在议会上提出问题,问题的回答会明白表示杰克·阿吉尔并没有犯下因而被判刑的罪行,而报社会自由报导事实。”
他停止下来。没有人开口。这大概对他们来说是一大震惊。然而。毕意是一项快乐的震惊。
他站了起来。
“我恐怕,”他不确定他说,“没什么话好再说的了……重复说我有多么的抱歉、多么的难过、请求你们的原谅——这一切你们一定都太了解了。结束了他的生命的悲剧已经使我自己的生命蒙上阴影。
但是,至少”——他申诉说——
“当然这具有意义——知道他并没有做这件可怕的事——他的名誉——你们的名誉——将在世人的眼中洗清……”
如果他希望得到回答的话,他并没有得到。
里奥·阿吉尔沉落在椅子里。关妲的眼光落在里奥脸上。
海斯特坐在那里盯着前方,眼睛大睁,神色悲惨。林斯楚小姐低声咕嚷着什么,同时摇摇头。
卡尔格瑞无助地站在门边,回头看着他们。
掌握局面的人是关妲·弗恩。她走向他,一手搁在他的臂上,低声说:
“你现在最好走吧,卡尔格瑞博士。这个震惊太大了。他们需要时间去理解。”
他点点头走出去。到了楼梯口,林斯楚小姐加入他。
“我送你出去。”她说。
在房门关上之前,他察觉到关妲·弗恩蹲跪在里奥·阿吉尔的椅子旁。这令他有点感到惊讶。
在楼梯口,面对着他,林斯楚小姐站在那里像个警卫一般凶巴巴地对他说话。
“你无法让他起死回生。那么为什么把那一切带回他们的脑海里?直到现在,他们都认命不去想它了。现在他们又将受苦受难了。不去理会总是比较好。”
她不满地说。
“他的罪名必须在人们对他的记忆中获得洗清。”亚瑟·卡尔格瑞说。
“好情操!是没什么不好。不过你没真正去思考这一切。
代表什么。男人,他们从来就不思考。”她跺起脚来。“我爱他们。我来这里帮阿吉尔太太,一九四0年——当她把这里当做战时育幼院时——收容一些家被炸毁的儿童。
为了他们一切都做到了。那是将近十八年前。可是,甚至在,她死后我还留下来——照顾他们——保持房子清洁舒适,注意让他们吃到好食物。我爱他们所有的人——是的,我爱他们……
而杰克——他不好!噢不错,我也爱他。但是——他不好!”
她猛然转身离去。看来她似乎忘了她主动说要送他出门的事。卡尔格瑞缓缓下楼。
当他正在笨拙地掰弄前门上一道他不了解的安全锁时,他听见,楼梯上轻快的脚步声。
海斯特飞奔下来。
她把门上的插梢取开,打开门。他们站在那里彼此对视。
他比先前更不明白为什么她以那种悲剧性、谴责的眼光面对着他。
她有如只是在吹气般地说:
“你为什么来?噢,为什么你要来?”
他无助地看着她。
“我不懂你的意思。难道你不想要你哥哥的名誉洗清吗?
难道你不想要他获得公道吗?”
“噢,公道!”她冲着他大声说。
他重复说:“我不懂……”
“还在说什么公道!如今这对杰克有什么重要?他死了。
重要的不是杰克。是我们!”
“你是什么意思?”
“重要的不是有罪的人。是无辜的人。”
她抓住他的手臂,手指用力深入。
“重要的是我们。难道你不明白你对我们大家做出什么事来了?”
他睁大眼睛看着她。
在门外一片黑暗中,一个男人的身影逐渐显现。
“卡尔格瑞博士?”他说。“你的计程车来了,先生。要送你去乾口。”
“噢——呃——谢谢你。”
卡尔格瑞再次转向海斯特,但是她已经退回屋子里去了。
前门砰的一声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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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海斯特一边把额头上的黑发拨回去,一边缓缓地登上楼梯。克斯蒂·林斯楚在楼梯上头等她。
“他走了?”
“是的,他走了。”
“你受到了惊吓,海斯特。”克斯蒂·林斯楚说,手温柔地搁在她肩膀上。“跟我来。我倒点白兰地给你。这一切,太过分了。”
“我不觉得我想要喝白兰地,克斯蒂。”
“也许你是不想,不过对你有好处。”
年轻女孩不加抗拒,任由克斯蒂·林斯楚引她走过通道进入后者的小小起居室。她接受对方递给她的白兰地,缓缓啜饮着。克斯蒂·林斯楚以激怒的口吻说:
“一切都太突然了,应该事先通知一下。为什么马歇尔先生不先写信来?”
“我想大概是卡尔格瑞博士不让他写。他想要亲自过来告诉我们。”
“亲自来告诉我们,真是的!他认为这个消息会对我们起什么作用?”
“我想,”海斯特以奇怪、平板的声音说,“他认为我们应该感到高兴。”
“高不高兴,横竖一定是个震惊。他不应该这样做。”
“但是他勇敢,就另一方面来说,”海斯特说。她的脸上出现红晕。“我的意思是说,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来告诉一家人说他们其中因谋杀罪名而被判刑死在狱中的一员其实却是无辜的。是的,我认为他勇敢——不过我还是希望他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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