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水岭
“尽管如此,我现今仍留恋着大西的家庭。啊,不是大西的家,而是大西家中的祥子。我的心被香澄占有了,但在心灵深处仍牢牢地留着祥子的影子。而且这次相见,给我留下的印象又是多么强烈呀。”秋田感到香澄在自己的心底竭力地呼唤。但在祥子那难以消除的旧情面前,她的呼唤声渐渐消失了。
“大西君去哪儿了?”
“出差到八岳山的什么地方去了?”
“请告诉我!”
对秋田的一连串追问,祥子沉默了半晌,回答说:
“这个月的十六日请你再来一次吧。”
“这是为什么?”
“请你别再问了。”
“大西君那天回来吗?”
“请别问了,你来了就会知道的。”祥子的口气里似乎表明她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秋田不能再刨根问底了。她要秋田再来,这句话,使人感到与上次完全不同,包含着希望,至少,不能不同意她的要求。秋田这时感到了祥子的诚意和感情的微妙变化。
“好吧,我等到十二月十六日那天,反正也快了。”倘若从祥子这里打听不到大西的去向,就准备径直去八岳山,到广阔的山区里去寻找。
“能看得见八岳山”的地方,就是山梨县的北部和长野县的中部和东部,可是秋田自从田部“逃跑”以后,也曾经向这两个县的政府有关部门打听过,证实了在这个地区里并没有新建的日本化成公司所属的工厂和研究所。只在松本市郊原来就有一家这个公司所属的高氯酸铵炸药厂,不过,在那里看不到八岳山。但会不会搞了个什么别的名称呢,所以又向政府有关部门询问过,但并没有发现什么线索。打这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类似的病人。发现这种奇怪症状以后,每日忙得不可开交,但心里总感到自己像坠入了五里雾中一般。这种病的患者突然消失以后,自己的研究工作几乎就停顿下来了。秋田心想:这一回非得弄个水落石出不可。“精神失常者能清楚地看到八岳山,这地方肯定是在八岳山的附近。”
八岳山脉是狭长的火山群,从西北向东南绵延,横跨长野、山梨两县。八字形的八岳山呈扇面状展开,主峰是赤岳峰,海拔二千八百九十九米,其他超过二千米的峰峦有二十座,并包括与它相连的雾峰、美原等火山高地。
奇怪的是那四个人的胡言乱语中都有“看到八岳山顶上有人站着”这样的话,可见不是在很远的地方眺望八岳山,而是在与八岳山相近的山峰上仰望到的。田部等四人对山也不一定很感兴趣,由此可见,他们所说的八岳山,不是指八岳山脉的群峰。而且他们说的“八岳山顶”,也不是指八岳山脉的总称,而是指一个具体的峰顶。人们也往往把泛指的名称用在一个山峰上,所以,他们称呼八岳山中最高的赤岳峰为八岳山,也毫不奇怪。指的是赤岳山,看来是没有错了。为什么没有早点儿想到呢?秋田直埋怨自己这个脑袋瓜儿太迟钝了。其实,要把这四个人相同的谵语和他们身上出现的症状以及他自己的研究工作联系起来,从中找到内在的关系,是需要一些时间的。
“这回才真正给我找到了答案。”秋田劲头十足地想。可祥子的话,又使秋田有些扫兴。因为在这关键时刻,哪怕是浪费一点点时间都会使人感到十分惋惜。到十六日还有整整一星期呀。
“那么,就等到那一天再说吧。”秋田从祥子的话语中,看到了她感情上的微妙变化。
从大西家告辞出来,祥子的声音仍在秋田的脑际萦回。秋田细细地咀嚼着祥子话里的含意,既为他在大海捞针的迷茫中一步步向目的地接近而高兴,更为能再一次见到祥子而喜悦,但又感到对香澄怀有内疚。真好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2
秋田走了,祥子哄着健一睡着以后,只剩下她孤单单的一个人了。悔恨又折磨着祥子。秋田问起了大西的行踪,为什么不能很果断地拒绝呢?为什么竟然要让他十六日再来,持这么含糊的态度呢?
炉中的汽油已经燃尽,房间里散发出一阵轻微的汽油味儿。祥子把头埋在衣襟里,陷入了沉思。
秋田的突然来访,确实使自己感到惊愕,从大丸温泉到今天己经整整过了三年,总以为自己的心早就平静下来了。没想到他一出现在面前,与其说是方寸已乱,还不如说完全失去了自制力。听到门铃声去开了门,出乎意料竟是秋田,心里不禁激动得扑通扑通直跳,简直和在大丸温泉时一模一样。现在已经嫁给了大西,又有了健一,当了母亲,可还是像少女时代,对初恋的男友仍有着那种割不断的情丝。天哪,人的心情竟然会那么难以捉摸呀。当了三年的妻子,而今又做了母亲,可在这以前心里保留着的旧情,竟一点儿都没有洗涮干净。她为自己心底里仍留有对秋田的深刻怀念而感到吃惊,同时又觉得对为了一家生活、困守在荒凉的高山里专心致志地进行秘密研究的大西,有一种不道德的负罪感——一种精神上的自责。秋田走后,过了好几小时,内心的激动仍无法平静,这证明了自己仍在朝不道德的深渊中滑下去。即便自己肉体上并没有不贞,但这三年里的日日夜夜,仍在精神上犯着不贞的罪孽。
丈夫不顾家,只顾自己的事,妻子孤寂的心中才产生了空虚。这决不是假话。要是丈夫能敏感地窥得妻子的心里还有第三者的影子,那他绝不会一味去搞那种秘密研制工作,而会来陪伴妻子排遣一下心中的孤寂的吧。由于旧友又唤醒了她昔日的恋情,所以祥子才带有负疚的心理,想起大西来了。这时,她才觉得多少才使自己有一点儿赎衍。
对秋田的思念越强烈,也就会更多想到大西。虽然对丈夫的思念是随着一种责任感而来的,同时,紧紧地把自己和丈夫连在一起,也是做妻子的为了不使自己陷于不贞而产生的自卫本能。十二月十六日也就是健一生日,祥子遨请秋田也来,对秋田的旧情和对丈夫的思念这两种互不相容的感情,将搏击冲突、火花迸发。
十二月十六日那天一定让大西回来,为了庆贺健一的生日,也是为了使自己悬崖勒马。祥子竭力抑制着自己像激浪一般翻腾的旧情,给丈夫写信。给他写信也仿佛是为了扶正自己倾斜的心而添加助力。现在才真是需要大西的时刻,自从结婚以来,祥子从来没有像现在那么迫切地需要丈夫的安慰。祥子在信的结尾处加了一笔:“请千万千万回来吧。”那心情,简直像在祈求丈夫了。
3
这一天是星期六,日本劳灾协会的中央诊疗所只要没有急症,上午的诊疗工作也就到此为止了。祥子邀请秋田五点左右赴约,他想早点儿去,把剩下的事料理一下,就离开诊疗所到大西家去。到达大西家,已经是夕阳西斜时分,初冬的太阳早早地落到了武藏野的地平线上。离约会的时间尚早,秋田却以为已经到了约定的时间。
“正等着您的光临,请进。”门铃响后,祥子出来迎客,她红润的双颊显得神采奕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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