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骸
光子有些怀疑自己了,她侧耳静听,旅客们的欢声笑语连同波浪声响,从客舱和后甲板方向微弱传来。她又站了好一阵子,观察四围,除了浪涛和笑语外,没有任何动諍。
——果然是我听错了。
光子终于承认了这个结论,拔步想离开这里。恰在这时,拖车的篷布下面,又传出和刚才听到的相同声响。没有错,有人躲藏在篷布里面!这是人的说话声,听不清说些什么,但是很明显,她们说的不是日语,也不是英语和法语。绝对不是印欧语系,而是类似汉藏语系的音调,或许就是中国话吧?
光子立刻神经紧张,根本顾不得取四弦琴,转身逃离前甲板。刚离开前甲板,正和迎面而来的一名船员走个照面。她惊慌地报告说,在卡车的篷布里面,好象躲藏有不少的人。
“卡车?您怎么到那儿去了?航行期间,那里是不许去人的!”船员射出两道威严的目光。
“请您原谅,我不知道。可是既然不许去人,为什么卡车里面还有人说话?”
船员开始时也是一副莫名其妙的神情,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神情紧张地问:“小姐,是哪辆卡车?”
“在前甲板正中间的那辆大卡车,蒙着绿色的篷布。”
“我们马上去看看。”
“我带路。喏,可以吗?”。
虽然光子是魂不附体地从那里逃了出来,可是此时的心中却又泛起强烈的好奇感。船员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船员向管事做了汇报,几名船员在光子的带领下来到前甲板。为了判明虚实,众人放轻了脚步。
——就是那辆卡车!
光子扬手指点,用眼睛示意。确实听见那个方向有人在说话。
——确实有人!
船员们相互点头打着招呼。光子最先遇到的那位船员,贴着她的耳朵小声说:“请您回去吧,谢谢您的帮助。”
“到底是谁藏在那儿?”光子怎么也抑制不住她的好奇心。
“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偷渡的人?”
光子说出自己的猜想,那名船员有些为难地回答说:“也许是吧,以后的事情就交给我们,请您走吧!”
“啊,真的是这样。”
“这件事情,千万不要告诉给任何人,千万不能引起旅客的混乱。”
“我和谁也不说。”
“那么请您回舱里去吧,下面由我们来处理。”
光子虽然想看个究竞,但是不便过于任性地再提出什么要求。
在船长的主持下,经过一番研究,决定目前暂不动手,先和海上保安部取得联系。大家担心,如果他们中间有什么人持有武器,将会导致海上劫船事件。
福冈海上保安部发来指示:即派巡逻艇前往,在此之前,佯作不知,暗中监视。
二十分钟后,两艘巡逻艇疾驰而来。艇长和海上保安警察神情紧张地登上渡船,问船长:“估计有多少人?”
“看样子至少有十来个,还有女人。”
“知道我们已经发现他们了吗?”
“我想,还不知道。”
“按预定时间,船还有多长时间到达博多港?”
“大约需要三十分钟。”
巡逻艇艇长略加思索后,说:“继续警戒,船一直开到博多。在抵达博多以前,不要惊动他们。旅客们知道了吗?”
“是一名旅客发现,向我们报告的。不过我们已经叮嘱她不要说出去。”
“我重复一遍,等船到博多,旅客下完后再逮捕。”艇长命令说。
海上保安警察封锁了装运车辆的甲板,这样,即使这辆卡车的司机发现巡逻艇,感觉到事情不妙,也无法和偷渡者取得联系。渡船载着旅客,安然无事地驶进博多港。
2
渡船在博多码头靠岸,从对马开始,一起渡过了大约五个小时航行生活的旅客们,纷纷离开码头,走向陆地的四面八方。载运车辆的甲板上也是熙熙攘攘。船体被固定在码头上停止发动的同时,旅客和车辆同时潮水般涌出,场面实在壮观。
可是,甲板上有一台车却发动不得。当一位身穿工作服的二十二、三岁的小伙子和一名身穿灰色双排扣西服的中年男子,走近做有标记的那辆大型卡车,刚想登上驾驶室时,躲藏在一旁的海上保安警察突然走了过来。
“这是你们的车吗?”
警察刚一发问,穿工作服的青年顿时面色苍白;穿西服的中年汉子惊恐得后退两步,可是退路已经被另外的警察堵住了。他们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警察紧接着说:“我们怀疑车上的货物,要打开检查。”
“搜、搜、搜查令有吗?”中年汉子拼命耸起肩膀,故作镇静地问。穿工作服的小伙子却冷不防地发出类似悲鸣的呼喊:“我不知道,和我没有关系。我不知道车上装些什么,他们只是让我开车呀!”
这时,早已做好准备的保安警察绕到车斗后部,向篷布里面喊话:“你们已经被发现了,都快出来!”
大部份旅客都沿着舷梯下了船,前甲板上的汽车也全都开走,即使偷渡者持有武器,也不会危及普通旅客。
篷布里面明显地响起一阵骚动,可是仍然没有人出来。
“老老实实地出来!这里是博多港,你们不能总躲在里面。快,快出来!”又喊了一遍,企图偷渡到日本的人,不可能一句日本话也听不懂。
蒙在车斗上面的篷布动弹了,从里面探出一张苍白的脸,是个姑娘。
“出来吧,别害怕。快些出来!”保安警察为了消除她的恐怖心理,竭力温和地说。
篷布一点一点地掀开了。警察毫不放松警戒,小心向里面张望,只见十来个女人不安地蜷缩在车斗的紧里面。
“光是女的吗?”担心是海盗,甚至怀疑会持有机关枪,因而十分谨慎的保安警察,稍有失望地吐了一口气。都是些二十岁左右的姑娘,由于长时间躲在只铺层厚纸的拖车车斗里,连口大气都不敢出,篷布里充满年轻妇女的体臭味。
“懂日本话吗?”保安警察问道。大部份人点点头。从车斗里出来的这些姑娘,衣衫虽然破旧,模样却长得都很标致。
“为什么躲在这里面?”
“是从哪儿来的?”
“有护照吗?”
显而易见,这些人都是偷渡来日本的,但仍要按照例行的程序查问一番。她们都没有护照。
以有违反出入国管理条令嫌疑的罪名,当场逮捕了这些姑娘;以协助秘密入境的罪名,也逮捕了卡车司机和穿西服的中年汉子。
十一个女人都是南朝鲜人。这些人被带到福冈海上保安部。审讯结果,穿西服的中年汉子家住大阪市鹤见区今津安镇三道街三十X号,是三崎运输公司经理;叫三崎利男(又名张景林),司机是该公司的职员,家住吹田市昭和镇十七―十三X号,叫寺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