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骸
“我看很有那种可能。”下田一边往太田的空酒杯里斟酒,一边说。
“听专家说,水晶兰的种籽随着某种媒介转移场所,成活率可达百分之十。水晶兰的种籽不是浮在土的表面,而是深藏在枯草里,以鸟、鼹鼠、老鼠为媒介的可能性很小。并且,即使是这些动物当媒介,传播的距离也很有限。”
“能不能靠风来传播?”
“我刚才说了,水晶兰的种籽不浮在土的表面,所以,要不是能刮倒大树的飓风,或者龙卷风,是刮不走它的。我看,自然现象中的媒介体,应该是雨啊!”
“雨?”
“嗯。暴雨倾注,水由高处流向低处,冲走砂土。这种传播的可能性较大。可是,在较大的范围,遥远的距离,帮助它传播的媒介是人。特别是种籽沾在裤角和铲、锹、锄等工具上,以及落到车篷上而被带走的可能性更大。”
“在岛村住处的窗外,晒有浆洗的衣服,水晶兰就开放在那个窗户的下面。”
“大概是从岛村的裤角抖落到窗下的花籽,发芽开花了吧!纵令是一粒种籽,只要环境合适,就会串成一大片。”
“不过,从所泽工地出来,又东南西北地辗转了许多地方,这期间,难道种籽一直紧紧地沾在岛村的身上吗?”
“你认为那几棵水晶兰,是原来就生长在那儿的吧?”
“反正,由水晶兰来指点出克子的藏身处,是个讽刺。”
“比起讽刺来,更给我一种怜悯的感觉。”
“太田君您过于善良了。”
“我现在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我想,那几棵水晶兰是岛村精心栽培的。”
“岛村自己说的吗?”
“不是。不过,从枯死的植物残骸上摄取养分,专门开放在阴暗潮湿地方的水晶兰,多么适合装饰从这世间隐遁的岛村和克子的家啊!”
“确实。”
“我啊……”话刚一出口,太田却把后半截又咽了下去。
“太田君,您要说什么?”下田催促道。
“不,没有什么。”太田摇了摇头,把下田为他斟满的酒一饮而尽。下田想到,太田是用酒来压住他即将出嘴的话。下田没再追问。太田实际上想说:“我本想逮捕夺走了孩子父亲的凶犯,结果却夺走了孩子的双亲。”
那须慰劳的话,听起来毫无意义;酒的味道苦如黄连。可能是被封在嘴里的那句私语在作怪吧!
“我想休息两天,到很久没有回去的家乡看看。”太田改换话题,给年轻的同事斟满一杯酒。他要回家乡,探明一个问题。
2
“我绝不认输!”金崎一边作践阿莉莎的身体,一边喊。
司法部门对金崎一伙的追查越发紧迫;田代、丰子和宫村陆续招供,逮捕金崎只是时间的问题。到目前为止,之所以秘而不宣逮捕令,是以实方门次为首身居政官界重要部门的一伙人,拼死庇护的结果。可是,这已经是最后的界限,宫村的供认,摧毁了金崎赖以顽抗的最后一个堡垒。然而,在风雨飘摇的今天,金崎仍然态度蛮横:
“不会失败的,今天抓了我,明天日本政府就得偷偷把我送回来。弄倒我没那么容易。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让你们看看我金崎末松的本事。”
不过,从金崎对阿莉莎的态度中,可以看出他被追赶得走投无路的心理。拋弃了往日那种以性为愉快的种种把戏,增多了歇斯底里的暴虐。他残忍地捉弄阿莉莎的身体,从她痛苦挣扎的姿态中寻找虐待性变态性欲狂的快乐。无论是在他满足了兽欲高兴之时,还是在他单独做色性狂表演的场合,都可以看出他故作镇静的外表掩藏着内心深处的不安,似乎要把这种恐惧埋藏到阿莉莎的体内。
“你,什么时候都是属于我的。”金崎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说。
“现在您更不用说这种话了,我是属于您的。”
“永远属于我,不论我发生什么事情!”
“不早说好了吗?”
金崎屡次三番地要阿莉莎发誓。阿莉莎明白,金崎已经没有力量再掩饰他的空虚心理了。金崎威风凜凜时,是绝对不会让你做这番保证的,甚至在为女人前呼后拥时,可以把一、两个女人送给谁。
——这个人已经真的垮了吧?
阿莉莎一面象纳税一样提供自己的身体,一面想到该是自己下决心的时候了。
“出汗了,去冲会儿淋浴。”金畸发泄完兽欲,走进浴室。
阿莉莎是被田代行雄胁迫到白云山庄的。当她知道从山庄挖出李英香的尸体时,吓得目瞪口呆。她知道,很可能是田代奉金崎的命令杀死了李英香。可以说,现在是恐怖又把阿莉莎和金崎绑到一起了。如今,阿莉莎即使没有金崎的支持,也会有朋友协助她干下去,找到主顾;而如果继续和金崎保持关系,随着金崎的垮台,好容易结交的朋友,就不会再管她。然而,阿莉莎心里也明白,自己现在离开金崎,将会成为第二个李英香。
——在金崎彻底倒台之前,总得设法逃出去……
阿莉莎耳听浴室里哗哗的水声,心里认真地琢磨,赤裸的身体略感寒意。
“阿爸,我穿上衣服行吗?”阿莉莎问浴室里面的金崎。如果不请示,随便穿上了衣服,金崎要大发雷霆。浴室里没有人回答。莫非是水声太大,而听不见吧,好象他今天洗的时间比往日都长。
阿莉莎披条大毛巾,下了床。
“阿爸,您想总呆在里面吗?”阿莉莎在浴室外面高喊,依然没有回声。再放水,在这儿喊,里面也会听得见,金崎不可能一边淋浴,一边睡觉。
“我开门啦!”阿莉莎把浴室的门稍稍拉开,观察里面的动静。却不见金崎的身影,室内满是热气,水雾蒙蒙。“阿爸,您上……”她本想问“上哪儿去了”,可是下面的话卡在嗓子眼里,没有说出来:热气顺着门缝飘逸,她看见趴在地上的一瘫肉块。
“怎么了?”阿莉莎惊慌地跑进浴室。金崎被倾泻的热水击打得昏倒在地。阿莉莎闭死喷头,摇晃瘫作一团的金崎。
“阿、阿、阿鲁莎,”金崎微弱地喃喃说。他还活着,不过语音不清,随着阿莉莎的摇晃,脑袋无力地晃来晃去。
阿莉莎对这种症状有所记忆,她的一位年迈的亲戚,在脑溢血发作,昏倒在地时,就是这副样子。这是老化、脆弱的脑血管破裂、出血造成的。在这种情况下,保持安静,控制出血,症状可以得到缓解:也有的人虽然刚开始还意识清醒,但随着出血增多,侵入脑内实质而死去。总之,患者需要绝对安静。
自我吹嘘身强力壮的金崎,由于在世间阴森的小道上不停地行走,神经过度紧张,再加上酗酒纵欲,与脑动脉硬化结下了不解之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