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人的山顶
“你尽可能一个人到山庄外边来。”
“好的。”
影山希望只和贵久子一人交换“爱情的信号”。真柄是他的登山伙伴,这是没办法的,但他想尽量不让其他人看见。
三人详细地商定了打信号的方法。贵久子将用同样的方法回答影山的信号。
二
出发前十天,顺利进行的计划出了点问题。
“真不走运。二十五号因为工作脱不开身,怎么也不让我请假。”
真柄无精打采地说。他接着解释道,银行月底本来就很难请假,他想趁梅雨季节到来之前托故休息几天,但突然命令他出差办理给地方上大主顾的贷款事宜,所以无论如何也脱不开身。
“你早一点就不知道?!”影山有些恼火。
“真对不起。现在是顾客至上,最近借款的人不同往常,银行也不能象从前那样做老爷生意了。”
真柄低头致歉。原来两人一起订的计划,少一个人就无法实施。
“中央冰沟还没什么,赤壁一个人可爬不上去。”
“对不起。如果我能用一天把事办完,第二天就来找你。”
“这也没什么保证吧。”
“是很难说,因为这得看对方的情形。”
“那可难办了。我也是利用仅有的几天休假。天气形势预报说二十五号以后的几天都是好天,所以一天也不能耽误。”
“实在对不起。”
真柄魁梧的身体缩成了一团,好象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欸,要是不能等他,就换条攀登路线吧。”
贵久子不忍看真柄的窘相,提出了一个折衷的方案。
攀登赤壁最困难的地方是上面大悬崖的中部,那里必须从一个突出的平台向右上方作Z字形攀登。手能摸到的岩石都是松动的,一根楔子都钉不住。下面是没有任何遮拦的几百米空间,直抵隐士村积雪的山谷。
登山者们把这个极为危险的地方叫做“恐怖的Z字形登山路”。就是有影山这样的技术和经验,要单独征服这条险径也是太冒险了。
最后,影山决定避开赤壁,沿着岩石地带和赤壁之间杂草丛生的斜坡(人称“青草台”)转向东南山脊,再从那里登上山顶东南面垂悬的峭壁到达顶峰。
这面峭壁的滚石和松动的石头也很多;但没有悬崖,一个人也能攀登。现在人们常把这当作逃避赤壁的路径。
这次登山没有过去初次攀登时那种热烈而坚定的意志。影山是想向贵久子显示自己的男子汉气概,他不过是表现他那有些幼稚的英雄主义。因此,真柄不参加其实是正中下怀。这次登山成了他和贵久子两人的“婚前旅行”。
不过,真柄已经表示“事一完马上就赶来”,影山总不能对他说你最好别来,他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
五月二十五日,影山和贵久子两人按原订计划,从新宿出发了。
第06章 沉沉黑夜
一
人们用“阿尔卑斯山的五月”来形容生机勃勃的美景。点缀着残雪和岩石的群山衬托着蔚蓝的天空,青翠欲滴的新绿从山麓由密渐疏,伸向山腰。上面,山毛榉和白桧树林上的积雪融化几净,滴下的水珠汇成一股激流直泻而下。
遥远的山谷深处传来雪崩一样的轰然巨响,柔和的春风轻拂着人们的面颊。顺风飘来知更鸟和玻璃鸟欢快的叫声。
春天的山岭充满着希望和甦生的喜悦。
贵久子把准备攀登阿尔卑斯北坡的影山送到隐士村的途中,喜出望外地饱览着令人心醉的五月的阿尔卑斯山。
他们是顶着晨星从奥村田山庄出发的。清晨的积雪冻得硬梆梆的,登山钉鞋踩上去铮铮作响。可是要等到日上三竿,气温升高,积雪融化时,就有点寸步难行了。所以,他们想趁早多赶些路。
若是往年,这时徒步前往隐士村也不成什么问题。可今年积雪很多,由于担心雪崩和山石崩塌,贵久子决定中途返回。同行的还有前来护送她的山庄的年轻人。
K小溪发源于隐士村,左岸的山毛榉林中有一条小路。沿着小路往前走一点,有一个发电站的入口。在那里,山路跨过一座小桥拐向右岸,然后离开小溪向山腰盘旋而上。陡峭的石阶和铁索依稀可见。下面的深谷里小溪淙淙作响,多亏夜色沉沉,看不清脚下的景象,否则可能腿都会打颤的。
这一带几乎没有雪。走了不久,树林绝迹,出现了河岸的丘陵。四周是黑压压的群山,东方山脊的上空露出蔷薇色,眼看着发出越来越强的光芒。曙光尚未照到的山蜂,象是在竭力承受着某种压力,蕴藏着即刻就要迸发的可怕能量。
“真壮观啊!”影山满足地说。
他们又钻进了山毛榉林,向前没走多远,山路变成缓下坡,现出了两条小溪的汇合点。在略为开阔的河滩上,视野更加宽广了。
“到汇合点了。”
K溪在此分为右左两条小溪。影山将从这里沿右面的一条前往隐士村。太阳升起来了。
贵久子一瞬间觉得群山似在翩然起舞。山腰的残雪象是融入了朝阳的蔷薇色,染上了令人心醉的鲜艳色彩。锯齿状的群峰衬着漫天霞光的天空,随着高度的下降,针叶林变为阔叶林,树叶泛起一阵阵绿色的波涛,洋溢着万物复苏的生气。
贵久子决定送到这里回去了。
“请多保重。”
“我后天傍晚回来。别忘了,明天晚上九点发送灯光信号,你可要等着啊。”
映染着山峰的朝阳徐徐上升。两人在充满金色阳光的山谷里握手道别。
“那么,再见了!”
影山有些痛苦地避开不期而遇的目光,毅然拔出了手,向着高山走去。他没有回首顾盼,象一个奔回家中的孩子那样走向隐士村。贵久子用祝愿的目光,目送着影山的背影。他肩上斜挎冰镐,背着装有登山用具的背囊,渐渐消失在丛林之中。
这时,贵久子不禁冲动地想到:“等他下山来就结婚!”
“该走了吧?”
直到小店的年轻人发话,贵久子还在深情地凝视着吞没影山的丛林和横在上面的冷酷的岩壁的阴影。在北侧背阴的山谷里,仍笼罩着浓重的雾气。
当天和次日一整天,贵久子都心神不定,坐立不安。她的目光从山庄越过山脊眺望着披着白雪的北峰绝顶。想到二十七日夜九时影山就要从那里发来信号,更加难以忍耐。此时此刻,影山正在同北坡的峭壁苦斗。他不会碰上滚石吧?不会赶上雪崩吧?那绳索不会断吧?那钉在岩石上的钉子似的东西不会拔出来吧?——贵久子的脑海里交织着这些担忧,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送走影山的那天夜里,她梦见影山从峭壁上坠落,摔得粉身碎骨。她一下子惊醒了,虽然阿尔卑斯山的夜晚十分寒冷,可她却吓出了一身汗。
“别那么担心吧!影山会干得很出色的。”
跟他们到两溪汇合点的小店的年轻人忍不住安慰她说。他叫小正,是店老板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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