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人的山顶
“着急也没用,我领你到附近转转吧。”小正善意地提议说。的确象他所说,一个人急出火来时间也不会缩短。于是,贵久子为了散心,接受了他的邀请。那时正处于“黄金周”和开放山林期之间,小店很清闲,没有其他住客。
小正把贵久子带到了山庄后面视野开阔的高地上。这里由于地势较高,没有茂盛的山毛榉林,挡在K岳和山庄之间的侧峰变低了,所以能清楚地看见主峰的山顶和赤壁上部。
他们顶着五月近午的骄阳抬头仰望,赤壁看起来象要压下来一样。白色的顶峰和下面红黑色的岩石形成了令人生畏的对照,活象个不许任何人涉足顶蜂的凶恶的看守人。形成阴影的地方大概就是峭壁的突出部。
“现在他登到哪儿了?”贵久子目不转睛地望着赤壁,向小正问道。
“因为他必须避开突出的岩石,从这里恐怕看不见他。”小正朝着赤壁仰起他那被太阳晒黑的脸,眯着眼睛又说道:“如果登山顺利的话,今晚六点就能到达顶峰。”
周围山鸟的鸣啭热闹非凡。小正为了给贵久子解闷,就告诉她这种叫声是燕雀,那种是山喜鹊。
山梁上涌出云朵,刮起了轻风。
“该回去了吧?“小正催促道。
“啊,那是什么?”
向山庄方向迈步的贵久子突然停下脚,发现了一件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异常景物”。
“噢,那……”
小正发出了有点为难的声音。但他还没来得及佯作不知地说句“那里什么也没有,”贵久子已经向那边走去。
“象是墓地。”
在高地尽头稀疏的白桦树间,凌乱地立着墓碑似的垒石和用树木削成的墓标,上面还写着什么字。经过长时间的风吹雨打,很多字迹已经难以辨认了,但其中也有新写的字。
“长眠在此的爱山者……”
贵久子读到半截读不下去了,这确实是墓标。
“……这些都是在K岳附近遇难的人的墓,不知不觉已经变得这么多了。”
小正看到已遮掩不住,无可奈何地介绍着。不过,他还是省略了重要的说明,那就是埋在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是在北坡峭壁遇难的。
影山单枪匹马向北坡峭壁挑战时,小正并未感到有什么不吉之兆,他只是想让贵久子别过分担心。有影山那样的技术和经验,是不会出问题的。小正很信任以“阿尔卑斯登山家”而闻名的影山。
壮观的晚霞烧红了西天,山色渐暗了。据天气形势预报,目前正处于极强的高压圈内,一般来说是连续的好天气。因为最可怕的是云遮雾绕,看不见山,所以现在倒不用担心天气。
日落后,贵久子再也不能平静下来。吃过晚饭,尽管时间尚早,她却不知出入了阳台多少次。
“怎么了?”
小正问道。但贵久子没有告诉他信号的事情。那是她和影山两人之间的秘密。她不想让任何人看见从那与星辰相接的阿尔卑斯山巅向自己一个人发送的美好的灯光信号。
只有自己认识,只有自己回答,这才是连接着天地之间的信号的意义。贵久子不厌其烦地检查手电。如果急用之时出了故障,那可就哭都哭不出来了。
每十五秒闪一次,打四次后停三十秒再发送同样的信号。她反复练习影山教的通讯方法,现在不用看表也可以准确发送了。
划破夜空、在山脚和阿尔卑斯山巅进行灯光对话,那是多么美好动人的情景啊!
“我爱你!”
“我也爱你!”
那时,我一定要借助灯光明确地回答他。时至今日,自己虽想表示出心中的爱慕之情,但一直没说出口来。一方面是出于害羞,另一方面也有对真柄的顾虑。
然而,影山现在正攀登在险峻的悬崖峭壁上,准备从最高处向自己表白爱情。或许,他正是为了这次表白,才以生命为赌注攀登那悬崖峭壁的。对,肯定是那样!
他只是为此才甘心忍受孤独而危险的数十小时。你的孤独很快就要结束了。为了使你知道这一点,我现在要清楚地回答你——“我爱你!”
二
终于快到盼望已久的九点了。贵久子拿着手电,提前三十多分钟等在了山庄的阳台上。五月的白昼很长,但到七点半左右天就完全黑了。按照计划,影山至迟也要在六点钟前后到达山顶。那样的话,也许在天黑的同时就发回信号。
在厚重的天鹅绒般的夜空下,蜷屈着黑乎乎的群山。闪着冷光的繁星布满天空。但由于被山影遮挡,又没有月亮,星光反而加重了夜的黑暗。夜色之中,白天层峦叠翠的山脉成为一块巨大的鼓包,挡住了人们的视线。
离约定的时间多少还差一些,但贵久子已经向K岳那边打了几次灯光信号。山峰保持着沉默,仍旧是一片黑暗。
“还没到约定的时间呢。”
她自言自语地说,但转念一想,他要是到了山顶,也该有个回音呀!一阵不安的阴影迅速蒙上心头。
贵久子反复发送着商量好的信号。看看手表,九点差五分。
“出了什么事吧?”
她感到一阵冷彻全身的战栗。这些信号对方应该看见了。阳台的位置是从山庄看山顶最清楚的地方,她在白天已多次查证了这点。影山如果到达山顶,一定会看见信号,也肯定应该有所回答。
他们约好影山先发送信号,然后贵久子作出回答。总之是平安登顶的信号,谁先谁后也无所谓。只是时间上有些差错也不要紧,反正这不是列车时刻表。
那么,影山没有回答,不正说明他没有看见信号吗?也就是说,他没有登上山顶。他在途中发生了什么问题!贵久子全身瑟瑟发抖,站都站不稳了。她抓住阳台的扶手,支撑着摇晃的身体。
突然,K岳的山顶附近闪出一点桔黄色的灯光。那闪动的柔和的光芒,比点缀其后的任何一颗星星都更加美丽、明亮。那灯光在贵久子的视野中闪耀,扩散。她的眼中已涌出了泪水,灯光被泪水弄碎,在眼中到处反射,传达着来自遥远山顶的年轻人的思恋。
“我在这里呢!看见了吧。你看清我的灯光了吗?”贵久子任凭泪水流下面颊,不顾一切地打亮、熄灭着手电。
每十五秒一次,闪四次后休息三十秒,又是十五秒一次。
〇〇〇〇——〇〇〇〇——〇〇〇〇——
贵久子热切地持续回答着。因多次打亮、熄灭手电,手指尖都疼起来了。突然,她注意到一件异常的事。从山顶发来的信号是以六为单位发送的。开始,她还以为是看花眼了。她集中注意力又数了一遍,的确是六次。
〇〇〇〇〇〇——〇〇〇〇〇〇——
“为什么没有发送约好的信号?”
紧接着,她感到触电般的冲击。
“可别错打成遇难信号啊!”
“遇难信号是怎么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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