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想·天动/异想天开
“哦,是这样吗?”
吉敷对此完全一无所知。
“马戏团内每个人就像一家人,手边没事的就帮忙别人,只是,吕氏兄弟的哥哥因为身材矮小,不能做小丑以外的演出,否则就会被一眼看穿。”
“樱井佳子也是相同?”
“不,毕竟她是团内最具号召力的大明星,所以被当成公主般呵护。”
“那样不会出问题吗?”
“是有人反感,所以,我早就想到她迟早会离开。但,阿澄现在怎么了?”
“这个月三日死亡。”
“死亡?为什么?”
“她离开后完全未再与你连络吗?”
“完全没有。她为何死亡呢?”
“被人杀害。”
“被人杀害?这个月的三日?被谁、在哪里?”吴下老人似是非常惊讶,停下脚步。雾雨静静飘落他瘦削的肩上。
“浅草,浅草寺旁的商店街。”
“浅草?她住浅草吗?但……是过什么样的生活?先生和孩子呢?”
“没有。独自经营一家小食品店。”
“独自?那么,吕呢?”老人老花镜片后的眼眸圆睁。
吉敷犹豫了,不知是否该说出这样的话。不过,报章杂志皆已报导这桩事件,老人没看到而已,何况,说出来或许能让老人再讲出某些内幕也未可知。
“被吕杀死的。”
“吕?哪一个吕?”
“哥哥,身材瘦小的那个。”
老人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静静怔立在吉敷帮忙撑的伞下。
“但是,这当然必须照片上的老人是吕泰永。”
“刚刚的照片再借我看一下。”吴下老人激动地说。
吉敷再度从口袋取出照片。
老人一把抓过,上下移动老花眼镜盯视着。手上的照片不往微微颤抖。
“没错,是吕泰永,嘴巴、眼睛和眉毛都有几分神似,的确是瘦了不少……如果未仔细看,分辨不出是谁。他是经历什么样的人生呢?一定很辛苦吧……可是……”
吴下把照片还给吉敷,眼睛泛着泪光。
“为什么会对阿澄……”
“我就是希望能了解这点。”吉敷立刻接着说,“世人误解这桩杀人事件,认为只是为了区区十二圆的消费税而行凶,但,不可能的!我不相信,所以才独自继续调查迄今,而听了你方才的话,我更肯定自己不会错了。所以,能否告诉我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或者,你觉得这桩杀人事件的理由是什么?”
吴下老人再度缓步往前走。前方可见到佃大桥,慢慢接近上桥的石阶。
“你问我为什么我也不明白,因为我一直以为吕泰明和阿澄在一起,而哥哥泰永已经回国。”
把行川郁夫当作吕泰永吧!这么说,哥哥仍活着,阿澄——也就是说樱井佳子也活到这个月三日,但是,弟弟泰明去哪里了呢?只有他消失无踪。
“在马戏团时,哥哥泰永是否曾因什么事而怀恨樱井佳子?”
“这个嘛……他或多或少曾受过虐待,不过并未严重到会因此而怀恨杀人,如果有,应该也是在离开马戏圈之后吧!毕竟他们离开至今已超过三十年。”
吉敷心想:或许是这样吧
但是,也不对。樱井佳子离开马戏团后,当年就在吉原出现,这时已无吕泰明的身影,在她背后存在的男人是源田平吾。
假定行川是吕泰永,他可能为了找到樱井佳子并且杀死她,而舍弃归国之梦,才定居她出生之地的静冈附近,整整三十二年毫不放弃复仇之念,这中间必有非常重大的理由。
不可能是离开吴下马戏团之后的三十二年间发生。但,若非在马戏团内,则吕泰永会对樱井佳子深植如此抹拭不掉的怨恨,难道不是昭和三十二年一月二十九日当夜发生了某件事吗?
吉敷和吴下并肩爬上通往佃大桥的石阶。
“樱井,不,阿澄离开马戏团后,马上在吉原出现,当时她幕后的支持者是源田平吾。”
“源田?”吴下又似在搜寻记忆。
“在旭川经营源田组营造厂,你有记忆吗?”
“源田嘛,是有这么一个人……自从在旭川演出后,他就对阿澄有意思,一直纠缠不休,表示要我让他照顾阿澄,不管我们去札幌、小牧,或是去小搏,他都紧跟着。”
“你如何处理这件事?”
“我对阿澄说绝对不行,不能成为那种流氓的情妇,不管对方嘴巴讲得多好听,反正也只是当其情妇,这点我坚决反对。我严禁阿澄去见源田派来的手下,也派人告知源田说阿澄是马戏团的台柱,绝对不让她离开。”
“阿澄听你的话吗?”
“不,她已经厌腻马戏团生活了。从小她就过着马戏团生活,使她一心想出去看看外头的世界。”
“所以和吕泰明私奔?”
“或许吧!如果是和吕泰明在一起,我不会反对。但,阿澄是想看外头的世界,所以我派团员轮流监视她,若没有内部之人帮忙,她应该出不了帐篷。”
来到佃大桥上,是距水面相当高铁制、崭新而乏味的桥梁。车辆以飞快速度掠过,倚着人行步逼栏杆,能俯瞰底下褐色的宽阔水面。
这儿已是江户湾。有几艘船驶过,霜雨静静地洒落船上。
此际,吉敷脑海里已能隐约见到一月二十九日所发生事件的轮廓。樱井佳子是利用行川郁夫之弟,也就是说吕泰明,逃离吴下马戏团,但她的最终目标并非贫穷的吕泰明,而是源田平吾。源田可能告诉樱井,只要带她至东京,就会给她过着奢华的生活吧!厌腻不停迁移演出的马戏团生活,樱井左思右想之后,决定相信源田所说的话。
昭和三十二年一月二十九日,她和吕氏兄弟逃离马戏团的帐篷,从小搏车站搭乘开往旭川的第11班次列车,但,接下来吉敷就搞不懂了!源田的手下也搭乘第11班次列车,这点应该不会错。问题是,这位姓荒正的人却在列车经奈井江、丰沼一带时,在列车洗手间被射杀,凶手是吕泰明吗?
假定是,则吕泰明和樱井佳子又去了哪里?樱井不说,吕泰明后来就如烟雾般消失了。另外,在这稍早之前,列车抵达札幌中站时,吕泰明之兄行川下了第11班次列车,转搭科沼线的第B19列车,理由何在?他为什么和弟弟分开呢?更何况,行川后来又在浦臼换搭B45列车,于过了石狩一带,在洗手间内以手枪自杀……
不过,不可能自杀的,事实上行川郁夫仍活着。那,当夜在洗手间以手枪自杀的瘦小男人是谁?
当然不会是行川!那么,吕泰永和行川是不同人物吗?问题是,身高不到一百五十公分的瘦小男人绝对不多见。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吉敷直想大叫了。这桩事件到底要怎样解释?他觉得整颗头都快爆裂——两条铁道、两列列车上几乎同时发生的几桩事件复杂得纠缠不清,简直就是迷宫!吉敷已不想多言,默默走过佃大桥。过了桥,回头一看,在雾霭低笼的视野里,具特征的绿色圣路加医院建筑物已模糊,无论如何,总是非常东京化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