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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流不止

作者:[日]岛田庄司 时间:2022-12-31 09:02:35 标签:[日]岛田庄司 岛田庄司

  钏路广里的案件结束后,吉敷与通子二人间的来往再次中断了三年。平成二年一月,两个人在一个很偶然的机会下再次重逢。准确地说,从案发到再会,已经时隔五年。当时吉敷正在追查一件发生在东京的杀人案,而案件被害人每月都会给一个住在天桥立的亲戚汇款。[详情请见《羽衣传说的记忆》(新星出版社,2010.10)。]

  机缘巧合下再次相会的这一年,吉敷经常与住在天桥立的通子通电话。通过这段时期的谈话,得知了之前所述的那些情况。可到了这一年的二月,两人却又断了联系。那次是因为发生了口角,关系变得疏远了起来,通子位于天桥立的家里的电话也打不通了。然后就是这次的恩田事件,和这件已然定案的案件扯上关系后,吉敷才发现案发现场居然在盛冈。就这样,吉敷来到了盛冈街头。

  平成二年再次联系上的电话里,吉敷得知了许多后来发生的事。与自己离婚后,通子先经历了昭和五十七年八月的父亲逝世。通子早年丧母,父亲的离开使她终于成了孤家寡人。与丈夫离异,紧接着父亲也亡逝了,她又没有任何兄弟姐妹。

  昭和五十七年,那是自己和通子离婚三年后。这是法律意义上的离婚,夫妻分居其实早从前一年就开始了。如果从她离开家门算起的话,就是四年后了。与丈夫离别,又遭遇父亲亡逝,即便如此,通子依旧孑然一身,这种事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因为当年她给人的感觉比任何人都要黏人,所以吉敷根本就不相信,在与自己离婚之后,通子会变得如此坚强自立。离婚之后,通子又独自一人过了十八年的时光。不,与藤仓姐弟有关的那四年必须除外,如此一来,就是十四年。这期间,很难想象通子会一直保持孑然一身。周围的男子不可能会对她这样的女人视而不见。仔细回想一下,通子父亲是在钏路广里案件发生三年前死的。父亲死去时,藤仓一家就在通子身边。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点,这对通子而言又有着怎样的意义呢?

  通子刚离开家时,吉敷以为她是回盛冈的娘家去了,便打了通电话。当时她父亲接起电话后的那种冷漠语调,吉敷至今记忆犹新。就连对方那让人无法习惯的东北口音,都让吉敷感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

  “通子她在一个星期前就离开家了。”岳父轻描淡写地说道。

  这么说来,一周之前她还在家里呢。开口一问,对方马上回答说没错,又说通子似乎在什么地方租了间房,就搬走了。吉敷忙问对方是否知道她上哪儿去了,以为肯定是东京的某处。他那时还对藤仓姐弟的事一无所知,因而认为岳父是在替女儿打圆场。然而通子父亲却回答得很随意,只说了句女儿没说。并表示他自己也曾问过,但女儿说等安顿下来之后会联系家里,没有直接回答。吉敷不禁怀疑,对方所说的是否是真的,哪有搬家却不告诉亲生父亲搬到哪里的事儿?

  吉敷往盛冈打电话,是在通子趁自己不在家时离开的两天后。吉敷还记得当时看到玄关处整齐摆着的、随时可以穿上的拖鞋时心里的失落之情。这是通子的习惯。即便在打算永远离开的时候,她往日的习惯依旧没有改变。

  那一刻,吉敷感觉全身上下的力气都消失了,呆站在饭厅里。之后他仿佛听到玄关的门被人打开,通子说了声“我回来了”,然后是穿拖鞋的声音——内心的绝望让吉敷感到心如刀绞,坚持忍耐了两天,终于下定决心,拨通了岳父家的电话。

  10

  既然连行李都搬走了,吉敷猜想通子应该是雇了搬运工。区区一个弱女子,独自一人是绝不可能搬走所有行李的。既然雇了搬运工,吉敷便想当然地认为她是搬到东京都内的某处去了。

  少了通子的东西,原本狭窄拥挤的公寓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这时吉敷才发现家中的家具大部分都是通子的。这种冷冷清清的感觉,仿佛是在告诉吉敷,如今这个无人居住的家就只剩下他自己了,或者是在说,接下来该轮到他了。这种感觉让吉敷感到如坐针毡。

  通子只对父亲说重新租了间房子,准备搬过去住,等安顿下来之后再联系。之后她回到东京,雇来搬运工趁自己去上班的时候搬走行李,通子完全有可能作出这种事。因此,吉敷觉得岳父并没有撒谎。如果她不想让其他人——尤其是吉敷——得知她搬到何处了的话,暂时瞒着父亲的做法也是很可能的。吉敷没再多说,只是通子如此想避开自己这一点,让他大受打击。

  吉敷请岳父转告通子,说自己愿意向她道歉,如果她联系家里,请务必转告自己。之后,吉敷便放下了听筒。吉敷听到岳父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没有半点抑扬顿挫的“嗯”。四年后,岳父死了。

  尽管吉敷也没抱多大希望,但后来一直没再接到通子或通子父亲打来的电话仍让他痛苦万分。连日来,吉敷一直尽可能早地赶回家,等待电话铃声响起,甚至比通子在家时还要积极。回到家之后也尽可能地避免外出,就一直待在屋里。然而这一切全都是徒劳。

  这样的事实,让吉敷很是受伤。如此下去,有种自己会永远这样守着电话度日的感觉。终于在某一天,不能忍受的吉敷一怒之下搬去了邻镇荻空。虽然犹豫了半天,但他最后还是把之前通子送的雕金作品全都扔掉了。打那之后,吉敷就一直在同一处公寓里住着。

  这时服务生端来了吐司和咖啡。一边吃,吉敷一边思索。那之后,每次遇到事情,自己都会想起通子。不久之后,便对通子当时人在盛冈,是怎样找到新住所的事产生了疑问。据岳父说,她当时一直待在盛冈家里,却突然有一天说找到了一处新住处,准备离开。如此说来,当时应该有人替她四处打听租房的消息。吉敷不禁怀疑,她身边真有这样的朋友吗?当然,通子并非一个朋友都没有,可吉敷总觉得似乎没有哪个朋友能帮忙到这个地步。这件事一直让吉敷困惑不已,他猜想,或许是住在东京的某位女性朋友。

  通子离去之后,吉敷过了一段极为糟糕的日子。他无法安心工作,时常会呆呆地陷入沉思。比起通子刚刚消失的那几天,一个月之后情况更为严重,仿佛缺油的机器,一开始只是吱呀作响,最后终于停止了运转一样。吉敷无法安心做任何事,整日待在屋里怔怔发呆,直到感觉饥饿才出门,吃过饭后总要到旧书店里逛逛,寻找一些能够控制自己的书。他不想借酒消愁,最终在书店里发现了通子时常提起的宫泽贤治的诗集。通子曾以宫泽贤治的童话为主题雕刻过许多作品,甚至还曾说过她之所以走进雕金的世界,全都是因为受了宫泽贤治的影响。那时的吉敷根本不像个刑警,变得和文学青年一样,整天抱着本书看。

  对之前的吉敷而言,宫泽贤治完全是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处在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世界。尽管吉敷并没对那本书抱太大的希望,不料却在受伤很深时遇到了能够震撼心灵的文章。那是一篇名为《青森挽歌》的文章,写于大正十一年(一九二二年)十一月二十七日,贤治最心爱的妹妹因病去世,年仅二十四岁。巨大的冲击令贤治在其后的半年时间里无法创作出任何作品。夏日来临时他乘上火车,去了一趟库页岛[是俄罗斯联邦最大的岛屿,位于北太平洋,日本以北,紧邻哈巴罗夫斯克边疆区。]。这篇文章,就是贤治在那里时写下的,其内容吉敷至今记忆犹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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