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的玻璃鞋
“这里是海猫①繁殖的地方……”本间继续介绍着。
①一种叫声与猫咪类似的海鸟,属于行鸟目、区鸥科,海鸥的一中,在日本近海的一些小型岛屿上,群居筑巢。
朝南方远眺,在海天相交的地方,日本列岛被挤压得,只剩下一点点棕色。列岛中央微微突起的地方,便是岛上人称“Shimoyama”的地方。
“我们这里的人,把那个地方叫做馆岩。”本间指着远方的一处悬崖说道,他似乎是个很健谈的人,“曾经有一个女孩子,因为失恋来到岛上,想从那里跳崖自杀,好在被下面的一棵树给挂了一下,才没有摔死。那时我还小,住在酒田,没有亲眼所见,都是听别人说的。有了这么一件事情之后,那个悬崖也就出名了,自杀的案子也多了起来。”本间感慨良深地说道。
“虽然发现了大和田刚太和西田优子的尸体,但要想在期限之内,将犯人宫地贞子捉拿归案,恐怕是不现实的。想必此时,她正躲在本州的某处,过着提心吊胆的亡命生活吧。不过,靠这两具尸体,自己也算勉强实现了许给自己的诺言。”吉敷竹史心里琢磨着。
透过右首岩壁上的隙缝,能窥视到对面的海滨,在那里游泳的人依然很少。
经过“血之池”和“赛之河原”之后,船队的行进方向,沿着小岛的轮廓向右偏转。
岸边的巨岩脚下,并排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洞穴,宫地贞子的父亲,当年就是死于这些洞穴之中的某一个吧。像这样的海上孤岛,密布着众多洞穴,自然合情合理。而自己当初却,千里进迢远赴奈良的飞鸟,现在回想起来,着实可笑。
“那边有个叫‘盲岛’的岛屿,岛上有两个大洞穴,过去有着这么一个传说:说当年弘法大师来到岛上,看到当地交通十分不便,于是许诺,要建造一条大桥,直通酒田。但他警告当地居民,在他建桥的过程中,任何人都不能倫看。可是第二天一大早,有一个居民对大师的话很好奇,想去一探究竟。于是他朝大海的方向望去,想看看大师是怎样凭一己之力,造起一座大桥的,没想到,就在他望过去的时候,即将完工的大桥,立刻开始粉碎,石头哗啦啦地散落到海中,所有原本用作桥梁建材的木头,神奇地聚集到一起,堆积成了如今的这座小岛。从那时候起,不知为何,小岛上就再也无法养活禽类动物了。”
吉敷竹史点点头,经他这么一说才想起,这座小岛上的岩石,有很多清晰的纹理,看上去确实很像由无数木材堆积而成的。
本间警官的故事虽然很精彩,但此时此刻,船上的其他警察,却毫无反应。说起来来,这毕竟是在办案,哪来的心情,去听那些离奇的观光故事。然而本间本人却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在兴致勃勃地,给在场的人做着“导游”。或许这个人不管跟谁坐船出海,都是这个样子吧。
靠近材木岛的水域,有一艘和吉敷竹史他们乘坐的小船类似的小艇。上面蹲着一名年轻男子,正俯身注视着水下的玻璃箱,大概是在捕捞贝壳或其他的海鲜。鸟帽子群岛附近海域的大陆架,髙低不平,海水深浅不一,所以有的地方,特别适合捕捞海鲜。
如果没记错的话,从荒崎是可以看见鸟帽子群岛的。也就是说,很快就要到达“飞岛“了,吉敷竹史心想。
这时,本间开口道:“那片石滩就是荒崎了。”
四艘小船的引擎,相继降低了功率,船体借助惯性,慢慢向吉敷竹史所指的荒崎方向漂去。因为这一带没有沙摊,所以,无法将小船拖上岸。吉敷竹史指挥船队,来到顶部长有杂草的那块巨石附近,不巧去路正好被旁边的一块石头挡住了,看来不得不做好涉水过去的心理准备了。就在这时,船尾的舵手,麻利地眺人水中,将小船推进岩石之间的缝隙中,试图把船靠到那块巨石旁边,水恰好没过他的小腿附近。
“请从旁边的石头上岸。”舵手说道。真不愧是老渔民,这么一来,无须弄湿双脚,也能顺利上岸了。
吉敷竹史身先士卒,动作灵敏地跃上石头,然后将手伸向本间。本间身材略显肥胖,做这类动作比较费劲。其他几艘船,也陆陆续续以同样的方式,停靠到岩石边上,一个年轻的警官,甚至已经爬到巨石顶,来到了河岸上。
“在哪里?……”他大声地向吉敷竹史询问道。
“那边!那个顶上长了杂草的大石头!……”吉敷竹史大声回答,然后一步步往岸上跳。
岸上只在靠水的区域,有一层薄薄的细沙,之后便进入了崎岖不平的岩石地带。或许是因为过往的人少,石滩上的石子非常尖利,走在上面须格外小心。吉敷竹史已经在上面,奋斗了一整天,皮鞋上早已布满了划痕。不过,这次是从附近的小岛出发,通过海路过来的,和之前从陆路过来的时候,“千里迢迢”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吉敷竹史在沙地上,小心翼翼地前行着,好不容易才靠近刚才那个年轻警官所在的巨岩。年轻人忽然从岩石缝中蹿了出来,冲吉敷竹史问道:“混蛋,哪儿有啊?”
怎么会?!吉敷竹史心中一紧,这话是什么意思?他顾不上脚下的沙石,拔腿就奔了过去。究竟是怎么了?这个小伙子在说什么?……
吉敷竹史推开年轻警官,就往石墙里面钻,然后蹲了下去,打暈着地面。
“混蛋,怎么会这样?!……”吉敷竹史大叫起来,接着开始用手刨挖地面的沙土,就像发了疯的野狗一样。这次他只用了很短的时间,便挖出一个和之前花了几个小时才挖出的一样大的坑。
就在不久之前,这里明明有一个满头乱发、皮肤措白的少女,这一点千真万确。可如今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难道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
“对了,玻璃鞋!……那双玻璃鞋呢?”
吉敷竹史四下寻找,翻遍了周围的沙地,又用手指到处戳探,却一无所获。
“玻璃鞋竟然也消失了!……”吉敷竹史紧紧地咬着嘴唇,心一下子凉了一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尸体怎么会不翼而飞?”
待他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早就跪坐在沙地上了。他慢慢转过身子,看到从背后射进来的几道黄色光线,光线中是酒田警察署警员们一张张疑惑的脸。
此时,吉敷竹史开始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大阪。京都、飞鸟、离岛町、东京、酒田、飞岛,整整一个星期,自己孤军奋战、东奔西跑,连觉都没好好睡过一次,再加上限期在即,所带来的焦虑情绪,莫非真的由于疲惫和烦躁,自己的脑袋里,竟然产生了幻觉?
隐藏在荒崎的石屋,还有躺在贝壳碎片上的宫地贞子的妹妹……仔细想来,这一切不过是个单纯的故事罢了。自己自说自话地,描述着故事情节,然后,想当然地沉浸在推理之中,最后又在这个石屋里,按照自己的意想,给整个故事画上了句号……难道这一切都是幻象?吉敷竹史开始动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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