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之构造
吉敷竹史走上石垣,看见一个亭子,亭子里睡着一个流浪者模样的人。
太阳已经西斜,风也凉快一点儿了,吹在刚刚出过汗的身上,觉得很舒服。
吉敷竹史又看见一个公共厕所,走过去一看,只见男厕所的入口处摆着悼念逝去的人时常用的花束。恐怕这里就是木山秀之自杀的现场。
走进厕所,只见最里面一个小间的门开着,地上也有花束。
厕所没有天花板,看得见檩条和椽子,椽子之间的缝隙很容易穿过绳子。看来木山秀之就是在这里上吊自杀的。
这个厕所也没有窗户,只靠墙壁与房顶之间的缝隙采光。
吉敷竹史观察完毕走出厕所,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来到了石川啄木①的俳句碑前。
碑上刻着一首俳句:躺在不来方城的草地上,十五岁的心被吸到空中。
这首俳句吉敷竹史也记得。盛冈是岩手县首府,盛冈城遗址公园也叫岩手公园,因为这首俳句,别名“不来方公园”。
①石川啄木(1886-1912):日本明治时代的歌人、诗人、评论家,生于岩手县盛冈市,一生坎坷,年仅26岁时就在贫病交加中悲惨地死去了。
吉敷竹史在碑的附近找到一条石凳坐下来。石凳还是新的。脚下是盛冈城区,高楼大厦比以前多了,中津川已经完全被挡住,一点儿都看不见了。
吉敷竹史把在菊池那里借来的大时刻表从公文包里拿出来,放在膝盖上翻看起来。他要根据时刻表,推断一下木山拓三十八日的行动路线。
先看从盛冈到札幌。这一段已经知道了,在花卷机场乘坐十二点十五分起飞的东亚国内航空第72号航班,十三点四十五分到达千岁机场,然后跟前去迎接的不动产公司的久藤在一起看地皮,一个小时以后分手。木山拓三自己说,他住在薄野的“爱德梦德饭店”,还在饭店附近的一个酒吧里喝过酒,但是没有证人。
吉敷竹史闭上眼睛,把东北部的机场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最北边是青森机场,这个机场离东北新干线太远,不用考虑。下来是花卷机场,再下来是仙台机场,其他机场也跟东北新干线没有什么关系。上越新干线那边,除了新泻机场以外,别的机场跟上越新干线也没有关系。
大致明确以上两点之后,吉敷竹史翻到大时刻表最后的机场夏季时刻表。
先看千岁到花卷的。只有两班飞机。第一班十点二十五分于千岁起飞,十一点五十分到达花卷;第二班十四点四十五分于千岁起飞,十五点四十分到达花卷。这两班飞机的时间都不合适,因为东亚国内航空第72号航班是十三点四十五分到达千岁机场,据千岁飞往花卷的第二班飞机的起飞时间只有一个小时,木山拓三没有时间跟久藤一起去看五十岚的地皮。
新泻方面怎么样呢?千岁到新泻的飞机也是只有两班。从时间上来看也不合适。
再翻回去看千岁到仙台的飞机,这边有四班。最后一班是全日空第730号航班,十七点五十分于千岁起飞,十八点五十五分到达仙台。在这里坐上“山彦194号”新干线应该来得及。
吉敷竹史急忙翻到新干线时刻表,“山彦194号”是二十点十八分到达仙台,二十点二十分从仙台发车。全日空第730号航班是十八点五十五分到达仙台。飞机到达仙台的时间跟“山彦194号”发车的时间相距一小时十五分钟,完全来得及。
如果坐十七点五十分于千岁起飞的全日空第730号航班的话,木山拓三应该十六点半左右从札幌消失踪影。他从仙台坐上“山彦194号”以后,先毒死小渊泽茂,再继续乘车前往东京,第二天早晨再坐早班飞机……
不对,这样的话,谁去杀“朱鹮418号”上的岩田富美子呢?
对了!东北新干线和上越新干线不是在大宫合流吗?木山拓三可以在大宫从“山彦194号”上下来,换乘“朱鹮418号”……
一查时刻表,才发现这样的推理不能成立。“山彦194号”到达大宫的时间是二十二点零九分,到达上野站的时间仅仅是二十一分钟以后,而岩田的推定死亡时间是到达上野站之前一个半小时,时间对不上。
再一看“朱鹮418号”到达大宫的时间,木山拓三在大宫从“山彦194号”上下来换乘“朱鹮418号”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朱鹮418号”二十二点零五分到达大宫,在“山彦194号”到达之前就已经离开了。
别着急,还有木山拓三的老婆木山法子呢。这起杀人案是夫妇合谋,木山法子在“朱鹮418号”上毒死了岩田富美子!
眼下虽然还不能确定,姑且先这样设想吧。木山夫妇分别毒死小渊泽茂和岩田富美子以后在上野站会师,然后在东京的某个饭店过夜,第二天早晨,木山拓三坐飞机返回札幌,木山法子坐新干线回到盛冈。
东京羽田机场飞往千岁机场的飞机很多,最早的一班是早晨七点起飞的全日航501号航班,到达千岁机场的时间是八点二十五分,九点多钟赶到札幌市南三条久藤的不动产公司还是来得及的。
总之,根据吉敷竹史的推理,木山夫妇八月十八日的行动大致如此。现在就等札幌警察署牛越佐武郎的调查报告了。如果调查报告的结果跟自己的推理对得上号,就可以继续往下进行了。想到这里,吉敷竹史站了起来。
突然,吉敷竹史看见一个女人,悄然站在蝉声阵阵的绿树下,呆呆地眺望着盛冈市区,细长的身材,长长的头发,在脑后梳了一个马尾巴。吉敷竹史从发型判断出这个女人是木山法子,自杀身死的中学生木山秀之的母亲。木山法子一个人那里伫立着,一动也不动。吉敷竹史也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木山法子没有注意到吉敷竹史的存在,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去。吉敷竹史不由自主地跟在她身后。
木山法子走向遗址公园后门,从关着狗熊兔子等动物的笼子前经过,穿过广场,向中津川方向走去。
中津川河滩青草茂密,稀稀拉拉地可以看到几个钓鱼的人。木山法子顺着石头台阶走下河滩,走在绿色的草地上,慢慢向中津川下游走去,身后的长发在风中飘动。
吉敷竹史远远看着木山法子飘动的长发,也走下河滩。
木山法子继续向下游走去。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找到另一处台阶,顺着台阶走上岸边的道路,没走几步就拐弯进了一个小胡同。
吉敷竹史赶紧追上去,利用墙角挡住自己的身子,看准了木山法子去的方向,继续跟踪。
木山法子拐了好几个弯,走到一个小工厂模样的灰色建筑物前,推开大门探进身子去,好像在向里面的人打听着什么。
突然,从木山法子身边跑出来一个穿着方格裙子的小姑娘,朝吉敷竹史这个方向跑来。小姑娘留着五五分的齐耳短发,如果不是穿着裙子,谁都会认为她是一个可爱的男孩子。
木山法子转过身子,好像向那个小姑娘喊了一声“等一下”,然后追了过来。
吉敷竹史藏在电线杆后边,看见小姑娘从自己身边跑过去了。本来以为木山法子会追过来的,可是过了好一会儿也没过来,看来她觉得追不上,放弃了。吉敷竹史探出头来,看见木山法子在胡同里站了片刻,又继续往前走了。等木山法子走远了,吉敷竹史才从电线杆子后边出来,走到那个工厂模样的灰色建筑物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