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水晶特快
主编说完后,像要征求同意似的看着弓芙子。弓芙子艰难地点 点头,心想主编说得没错,现在除了等待之外没有别的办法。还有 就是像夜片子说的那样去祈祷,祈祷列车平安到达酒田,祈祷夜片 子能够尽早得到自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香烟在房间缭绕,窗前升腾起了一阵 白雾。弓芙子站起来,打开窗户。
她双手扶着窗棂,想哭的冲动凝结在胸口。她做了一次深呼 吸,让春日深夜特有的寒气去化解这股躁动的哀伤。好多了,她站 在窗口待了一会儿,然后一转身回到房间。这时,不知哪里响起了 铃声。
这座大楼每天晚上十一点都会打铃,没有人想在听到铃声后继 续加班吧。弓芙子看看手表,时针正好指向十一点。还有二十分钟, 还有二十分钟“水晶特快”就会驶进酒田站。十二点二十分列车将 到达酒田。
弓芙子回到座位上,主编立刻站起来向弓芙子打开的窗户走 去。另外有两三个记者也无法静下心来,走到对面的窗户旁。还有 一个记者在一排凳子旁来回走动。
房间内很安静,充斥着烟草白色的烟气,缓缓地朝开着的窗口 飘去。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在焦急中等待十一点二十分的来临。
钟坏了吗?无论自己看几次,分针始终指向十一点零三分,就 好像粘在钟面上似的,一动也不动。弓芙子站起来,她觉得只要自 己坐着,钟表上的指针也会坐着不动。
主编仍站在窗边,他看了一眼走过来的弓芙子,对她说你的脸
色真差。
“放心吧,蓬田君不会有事的。”主编拍拍弓芙子的肩膀,笑着 安慰她道。
时间过得就像夏日在地上移动的树影那样缓慢。编辑部内所有 人的脸上都镑刻着时间带来的痛苦,表情僵硬。
分针终于跑到“一”的位置上,还有十五分钟。弓芙子觉得钟 面上“一”到“四”的距离无比遥远,而自己则是在一片沙漠里渴 望得到拯救的虫子。
室内的温度开始下降。主编已经回到座位上。弓芙子关上窗 后,也坐回到椅子上。
“我要抽烟! ”
主编大声一喊,记者群里涌起一阵骚动。弓芙子知道他是上周 宣布开始戒烟的。主编站起来,向记者们讨要香烟,老烟枪纷纷伸 出援手,主编面前起码有一打,他挑选了最近的一支弯腰致谢。又 有人拿出廉价打火机为他点上,主编此刻的表情有种无法用语言来 形容的幸福感。
从那一刻起,时间开始正常流动。
十一点十九分,记者们又陷入沉默,紧张的气氛再度充满编辑 部。主编手里的香烟已经抽完。记者们也同前几次一样,不住地盯 着弓芙子的桌子,换了个姿势。
时钟的分针哆哆嗦嗦地指向钟面上“四”的位置。到点了!房 间里所有人齐刷刷地朝弓芙子面前的电话看去。弓芙子也挺直后背, 做好了准备。
空气凝固了,只有时钟仍在滴答滴答地运转。国铁的办事风格 向来一板一眼,如果现在“水晶特快”如期驶入酒田站的月台,那
电话铃声随时都会响起。
气氛更加紧张了。
弓芙子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水晶特快”的到站并不意味着终 结,十一点二十分之后时间还会继续流逝。
十一点二十一分,铃声还未响起。弓芙子整个人都趴在电话 前,右手摆好了姿势,待铃声一响就能以最快的速度拿起听筒。她 感到肩膀一阵阵的抽痛,焦虑在体内游走。
天哪,真让人难以置信,已经十一点二十二分了,电话死一般 地沉寂。记者们也开始议论。
“怎么回事? ! ”有人大喊。
“怎么回事?电话怎么还没来? ”又有一个人说。
弓芙子一言不发,她同样感到疑惑,不过她担心的只有夜片 子。夜片子现在怎么样了?肯定发生了意外。
主编看到她担心的样子,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想要过去安慰一 下弓芙子。
“可以用一下电话吗? ” 一个上了年岁的记者站在主编身后问
道。
“我想打个电话到酒田站去问问。”
“请用。”
主编回答说,站在原地看着记者拨号。弓芙子也盯着他的后
背。
“是酒田站吗?我是《东京Y报》的i己者。我想问一下,原定 于十一点二十分到达贵站的‘水晶特快’现在到站了吗?什么?没 到? 99
记者群一下子炸了锅,弓芙子嗖的一下站了起来。
“请问为什么还没到站?是晚点了吗?你们也不清楚?那么, 可以帮我们转接一下电话吗?就转到‘水晶特快’预定到达的站台。 啊?转不了?那真难办了。那么可以帮我找个人吗?帮我找一下 《东京Y报》的记者,他应该在站台待命。你找到他后,让他马上 和东京的K出版社联系,请他随时传递情况。那就麻烦您了,是, 是,请多多关照。”
“火车晚点? ”记者刚放下听筒,他的同伴就大声问道。
“啊,他们说还没到。”记者把听筒放好。
“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
“难道发生了意外? ”
“别问我啊,我又不在站台待命,总之‘水晶特快’还没到
站/
这时弓芙子面前的电话响了,她伸手抓起听筒。
“我是Y报的记者! ”来者报上自己的身份,“这里是K出版 社吗? ”
“是的,等着你呢,你现在在酒田站的站台上? ”
“是的,那个……”
“听说列车还没到? ”
弓芙子兀自开始问起话来,她比所有人都要心急。
“还没到,好像是晚点了。”
“晚点的原因呢? ”
“这不清楚,我们一直在站台上待命,什么也不知道。”
“连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吗? ”
“没有,我想传达的消息也只有‘水晶特快’未到站这一条。”
“是吗,要我叫你们的人吗? ”
“有劳了。”
那位年纪稍大的记者接过电话后又问了几句,不过问来问去还 是那么几句话。
“是吗……总之有什么新情况马上打电话告诉我。”他说完后就 挂了电话。
“继续等吗? ”老记者的同事问。
“不等还能怎么样?目前什么消息也没有,只能在这儿千等。” “也不能这么说啊。” 一个年轻记者说。
“那些在站台上等的人比我们还无聊呢。”
“你的意思是? ”
“他们没有电话可用,只能被动地等消息,是不是比我们还无 聊? ”
“你说得没错。”
“既然我们这里有电话,就可以打听一下消息。”
“找谁打听? ”
“当然是沿途的车站啦,比如酒田前一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