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交叉
耀子连忙打开房门,把理枝迎了进来。
“你终于可以出门了!”
“我说要去公司办理失业保险就出来了。”
理枝一边好奇地打量着第一次踏入自己所爱的人的家中,一边对耀子说道。
“我马上去沏茶。”
“夫人不必客气了。”
“我去警察署提出了高原的寻人启事,但他们说多半没有什么结果,可总比不受理好哇!”
“那么,后来一直没有浩一先生……不,高原先生的下落吗?”
理枝意识到自己刚才在浩一的妻子面前使用了只有她和浩一在一起时才使用的爱称不妥时,慌忙改了口。
“好像真的去了什么地方?”
她们两个人相互看了一眼,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两个人先后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刚刚沏好的茶水。但却都压抑不住对那个“共同的”男人行踪不明的不安。这种奇妙的静谧持续了好一段时间。
在这刹那间,两个女人要共同承担起一个女人无法承受的压力的共同需求,使昔日的“情敌”变成了“战友”,由此而产生的相互信赖的平静充斥在两个人中间。
然而这样也无法使她们的神经安定下来,这种在重压下的平静不久就会崩溃的。
尽管如此,这短暂的平静也使耀子忘却了失去丈夫的郁闷。
(我是不是糊涂了?)
耀子忽然感到自己的这种平静有些不可思议。理枝是担心高原的事情找上门的,说起来这件事有些可笑:理枝是夺走丈夫的情敌。她为了寻找情人,竞公开地找到情人妻子的家里;而自己作为“受害者”也竞然心安理得地予以接待。
理枝的来访,是向自己宣告尽管高原失踪了,她依然非常关心他。这对耀子来说应当是不能允许的吧。
但耀子却欢迎了她的到来,而且并没有因此而激起心头的仇恨。这对一个妻子来说也许应当是件耻辱的事情吧,但她却没有这种耻辱感,反而有了一种依靠或有了“同盟者”的感觉。这件事本身就是异常的。而这个来访的理枝也是异常的。她们相交的视线表达着友好的感情是不合道理的。但是她们又像一个孤立无援的人突然看到了情投意合的人一样急于结成同伴。
虽然还不是共同受了伤的战士在为对方抚平伤口,舔拭鲜血,但由于对方的创伤也深,也流着鲜血而产生了同情。
“我知道今天我来是非常失礼的……”
理枝一边喝着茶一边尽可能地缓解着可能产生的尴尬局面说道。
“由于还不知道高原先生的下落,我想认真地去找一找。”
“找高原?!”
“是的。前几天夫人到我家去的时候,我才知道高原先生没有回家。夫人当时非常生气。我和高原先生的事情的确失礼了。不过高原先生真的没有对我说任何事情就隐匿了起来,当然您不会相信的。为此,我和我的父亲也闹翻了。所以,一旦有了高原先生的消息,请务必告诉我一下,而且我也要……”
“明白了。”
耀子打断了理枝的话。仅仅听她对丈夫那“一往情深”的关心就使耀子忍无可忍了。
理枝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一番表白伤害了耀子的感情,只是坦诚了自己的看法。但她的确又撕扯了一下耀子的伤口,大概这是因为她还年轻的缘故吧。
但耀子此时并不想“失去”理枝,尽管她知道理枝伤害了自己,但同时她知道,理枝所受到的打击也是很严重的。
“不过说找,怎么找?”
耀子顺着理枝的话题追问道。
“高原先生是个办事很规矩的人。”
不仅理枝意识到了这一点,作为妻子耀子当然也非常了解高原的性格。正因为这一点,她才更加担心高原的下落。自从结婚以来,他在工作单位和家庭中从来没有发生过不说好就去了什么地方的事情。
理枝接着说下去:
“夫人上次说过,高原先生最后离开公司的那一天是7点左右吧。”
“对。”
耀子并没有对理枝讲过这件事。但是那天她去理枝家时,理枝一直躲在门外偷听了耀子和眉村德藏的谈话。
“这么说,高原先生是在那天下班后回家的途中去了什么地方。”
理枝对自己所爱的人也不得不像谈论别人一样用随便的口吻讲道。实际上她的心里也很痛苦,但耀子只能允许到这种程度。因为目前耀子作为妻子不能容忍另一个女人用亲密的口吻说到丈夫的名字,这是她起码的权利。
理枝深知这一点,她必须牢牢记住不可在耀子面前流露出自己对高原的感情色彩,尽管这样对她来说非常残酷。
“那么是不是可以认为高原先生不是自己主动去了什么地方?”
“不是自己主动?那是被什么强迫……”
在理枝的提示下,耀子突然感到自己的面前又开阔了一片视野。她不得不考虑丈夫的失踪是不是被人绑架了。
和儿童、妇女不同,一个成年男子会被绑架?耀子从一开始还真没有朝这方面想过。而且高原是喜欢体育运动的男人,身体比较强健,也不是顺从接受别人强迫力量的人。
那么至今高原还没有消息,难道真的是他为了反抗歹徒的侵犯发生了不测事件?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过惯了平静如水的生活的耀子,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丈夫会有什么不幸降临到他的身上。他从不与人争斗,绝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除去和理枝的恋情(当然对耀子来说是绝不允许的,只是他本人偷偷地干这种事),高原还是规规矩矩的人。
但这一点,正好也“证实”了理枝的话,高原由于不会屈服恶势力从而会导致自己发生了不幸事件而失踪至今天。除此之外不好再有其他的解释。
(自己怎么就没有早一点意识到这一点呢?)
理枝直接提起后自己才有了怀疑,难道不是说明自己贪图安逸、对丈夫的怠慢和蛮横,不知不觉中使一个女人应有的敏感性降低了吗?
不,不是这样的。丈夫失踪后,作为妻子立即想到“另一个女人”的存在。除了“这个女人”是理枝外,不能设想还会再有“另一个女人”。丈夫对于妻子的爱,与其用语言来表达,更重要的是责任与安定的感情。而这种安定,是照拂、是怜恤,绝不是恋爱。
对于爱着一个有妇之夫的理枝来说,从一开始就不是、或是不需要这种安定的。当然她和高原是认认真真地恋爱的,但那是一种“践踏”人伦道理的恋爱。她要避人耳目,是一种一次都不能让别人发现的不安。这种恋爱是畸形的,但由于被迫隐藏因而才更有刺激的惊险,这也就是她那个年龄的姑娘喜欢的恋爱游戏规则吧。因此那样的恋爱在每次见面时都会“燃烧”起炽热的爱情来。
对于背叛了的丈夫的妻子来说,她不可能产生对丈夫炽热的爱情。妻子的安定(哪怕是错觉)妨碍了这种热情的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