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悬疑录4:大明宫密码
“睡不着!”
聂隐娘顺手一拽,把杜秋娘摁回到榻上:“睡不着就好好打扮打扮,晨钟一响我就带你进城。”
雷声不绝于耳,一道接一道凌厉的闪电在窗外划过。突然,一道寒光直接打到眼前,把杜秋娘吓了一大跳。凝神再看,原来是聂隐娘从靴筒中抽出一把匕首,引刀出鞘,昏暗的房中顿时随之一亮。
聂隐娘若有所思地说:“明日入宫,不能携带兵刃,这把纯勾还是得留下来。”
“关于这把匕首,我还打探到了一些内情。”聂隐娘对崔淼说,“静娘曾经说过,纯勾是李长吉给她的定情信物,但我却发现,它实际上出自宫中。”
“皇宫里的匕首吗?”杜秋娘好奇地端详着纯勾。
“长吉取自宫中?”崔淼思忖着道,“据我所知,李长吉做过一段时间的奉礼郎,有机会出入宫禁。但以他的官职和身份,应与这样一把宝刃没有瓜葛。”
“据我推断,纯勾是有人带出皇宫后,再交给长吉的。”
“谁?”
聂隐娘道:“前朝的大宦官俱文珍。在德宗皇帝时,俱文珍就是权势熏天的大宦官。永贞期间,他以先皇病重为由,极力推举太子监国,传言连先皇禅位的诏书都是俱文珍召集一干翰林所拟,所以当今圣上刚一登基,便将俱文珍封为神策军右卫大将军,知内侍省事,与吐突承璀受到的宠信程度相仿。但后来不知怎么的,俱文珍却突然失宠,还遭到了以吐突承璀为首的其他宦官的群起而攻之。俱文珍只能称病自愿离宫,不久在外病死。特别奇怪的是,俱文珍虽没有儿女,与族中亲戚也断了往来,以他做了一辈子宦官的积蓄,晚年当能殷实无虞。但他最后却死在长安城的崇义坊中,一处破烂不堪的租屋里面。恰好,长吉在长安为官时十分拮据,也租住在同一所房舍里。”
“还有这等事?”崔淼原本满腹心事,却也被聂隐娘所说的故事吸引住了。
“我曾去过崇义坊的那个地方,还几乎遭了暗算。记得吗?就在原先想送她出城的那一晚。”聂隐娘朝杜秋娘一指。
“我听韩湘说过,你们遇上了会邪术的昆仑矮奴。”
“哼,说明皇帝也找到了那里。”聂隐娘冷笑道,“你想,皇帝总不会是关心李长吉吧?”
崔淼说:“有没有可能……俱文珍栖身于崇义坊中,正是为了躲避皇帝的追杀?”
“很有可能啊。”杜秋娘插嘴,“像他那么有地位的人,一定得躲到最穷陋的地方,才不容易被发现嘛。”
“那他为什么不离开长安?”
“也许他确实有病,没法走远,所以只得在崇义坊中暂时安顿下来。”
崔淼点头道:“有道理。但是俱文珍万万没有想到,竟有一位朝廷官员也住在那个破烂地方。”
聂隐娘说:“谁会想到长吉竟困顿如此呢?更要命的是,长吉肯定认出了俱文珍!”
“对!”崔淼越听越来劲,就连黯淡的目光也恢复了些许往日的亮度,“所以俱文珍若想继续躲藏的话,就必须请长吉帮自己隐瞒。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也许他向长吉透露了一些宫闱秘闻,也许他还指望着长吉能帮他逃出长安。然而贫病交加,再加上担惊受怕,没多久就一命呜呼了。”
“于是……”聂隐娘的目光落到纯勾上,“他将这把匕首留给了长吉。”
崔淼小声叫起来:“我明白了!当初武元衡会找上静娘,多半也是因为查得长吉拿到过纯勾!可是……这把纯勾到底有何蹊跷啊?”
“原先我也想不通这一点。”聂隐娘慢吞吞地道,“纯勾的确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宝刀,身为刺客一眼就能看出它的价值,也想不惜代价地得到它。但这只是一个刺客才会有的欲望,对于普通人来说,纯勾上的宝石已经全部剥除,本身并不值多少钱。皇宫中的宝物何止千万,传世名剑想来也不会少,失去一把纯勾又有什么大不了呢,非要千方百计地去寻?”
她从怀中摸出一张纸,轻轻放在桌上:“直到今天,我在田弘正处看到这个,才大概猜出了其中的道理。”
杜秋娘先抢到手里,念道:“辛公平上仙……咦,这是什么意思?”
崔淼将蜡烛移近,两人凑在一起读起来。须臾,崔淼惊道:“这说的是刺杀皇帝啊!什么人竟敢编造这样的故事?”
聂隐娘答非所问:“这里面提到的匕首,前后一样宽,像一把直尺的奇怪形状,你们不觉得眼熟吗?”
不约而同地,崔淼和杜秋娘凝视横陈于烛光下的纯勾,它的寒光亮过烛火,亮过闪电,仿佛能照彻人世间一切罪恶。
“我听他们说,这则《辛公平上仙》的故事是今年上元节时,从数个祈愿灯上散布出来的。后来朝廷派出金吾卫四处搜罗,民众禁不住惊吓,纷纷将捡到的上交,也有的偷偷撕毁或者烧掉,总之无人敢于私藏。”说到这里,聂隐娘微微一笑,“但魏博进奏院是不怕的。我今天去见田弘正时,他便给我看了这个。我觉得有趣,干脆趁他不备夹带了出来,也让你们开开眼界。”
崔淼的眼波一闪:“田帅为什么要给隐娘看这个?”
“最近圣躬不豫,京城中传闻四起,说什么的都有。其中便有一个说法,指上元节时自天而降的《辛公平上仙》乃为凶兆。因此田帅才给我看了这个,让我明天见到圣上时,不要唐突。”
杜秋娘忙问:“皇帝的身体不好吗?怎么不好了?”
“这我可不清楚。”聂隐娘瞥了她一眼,“明天秋娘就能见到皇帝了,到时候自己去问便是。”
杜秋娘顿时面红耳赤。
崔淼点头道:“这么看来就太有意思了。先不去管《辛公平上仙》由何人炮制,至少有一点很明确,纯勾应当是一柄刺杀皇帝的凶器!”
聂隐娘问:“是已经杀过,还是即将要杀?”
她的口气使杜秋娘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
崔淼说:“也许……都是。”
“可惜,这将成为一个永久的谜团了。”聂隐娘冷笑。
9
将近四更时,雷雨方止。长安城中晨钟声响起,杜秋娘最后一次揽镜自照。镜中的容颜娇艳无双,正是长安公子们豪掷千金仍难得一见的绝世美貌。
“该走了。”聂隐娘替她戴上帷帽,坐进停在院中的马车。
崔淼将手搭在车辕上:“隐娘——”他欲言又止。
“放心吧,我们会按计行事。”聂隐娘道,“你只在此等候便是。”
“我跟你们一起去吧,请隐娘的夫君留下,我代他赶车好不好?”崔淼的双眸灼灼闪耀。
“不行。你曾在皇宫走动过,万一被人认出来呢?”聂隐娘的语气罕见地温柔,像在安慰不懂事的兄弟,“哪怕只是怀疑,都会令我们功亏一篑的。不可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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