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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悬疑录1:兰亭序密码

作者:唐隐 时间:2023-01-01 21:55:04 标签:唐隐

  正午的阳光从刀刃上反射回来,行刑台上空全都是耀眼的光芒,灼灼逼人。

  喧闹的西市变得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人头落地、血水四溅的那一刻。

  “砰!嘭!”

  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连声巨响,也不知是爆竹还是别的什么,之后便噼里啪啦响声不绝。人群受到惊吓,有人东张西望,有人左推右搡。负责守卫现场的金吾卫们见此情景,担心贼人乘乱生事,赶紧驱赶制止百姓,结果自然是乱上加乱。

  一时之间,行刑台前哭喊声大作,加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不间断的轰鸣声,人们开始惊慌,纷纷四散突奔,金吾卫们还在竭力阻挡,但局面已俨然失控了。

  京兆尹手足无措地愣在行刑台上,也没人宣布午时三刻是否已到。情急之下,他大声嚷起来:“快,快行刑啊!”

  可是刽子手们都慌了手脚,居然无人从命。

  “哎呀,乱了乱了!”裴玄静所待的酒楼上也已混乱不堪。人们再不理会那几个假模假式的神策军,蜂拥至窗前。有些人从楼下往上跑,想登高看得更清楚些。也有人朝楼梯下直奔而去,其中就包括那个脸上有疤的人。

  裴玄静倒是反应过来了,乘神策军光顾着看热闹,瞅了个空子也跑下楼梯,紧随在疤脸人身后奔出酒楼。

  要是裴度看到此情此景,肯定会对裴玄静大喝一声:“玄静啊,切勿冲动!”

  可惜他这位侄女在头脑发热的时候,是什么都顾不上的。

  裴玄静冲出酒楼后,就发觉自己彻底陷入拥挤的人群之中。疤脸人一晃就不见了。身后传来神策军士的叫声:“裴大娘子!裴大娘子!”裴玄静一咬牙,拼命朝疤脸人消失的方向挤过去。

  她立即发现,自己犯了个大错。身边所有的人都在喊在挤,压力从四面八方而来,她不仅无法前进,甚至连呼吸都非常困难了。忽然从后方又涌过来一股巨大的冲力,裴玄静站立不稳,眼看就要倒下去。

  “静娘,快抓住我!”一只手伸向她,裴玄静用尽全力将它握住。

  3

  真没想到,崔淼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在拥挤的人群中左冲右突,还挺有把子力气。

  等两人终于突破重围,钻进一条小巷子时,裴玄静才认识到,今天若无崔淼及时现身,自己怕真会给挤出个好歹来。

  “你、你怎么来的?”她气喘吁吁地问。

  “我也来看热闹啊,结果一眼看见了你。”崔淼擦着汗说,“那几个神策军把你押进酒楼时,我就认出来了。所以一直在下面候着,本想看有没有机会和你碰个面,谁知你就从里面冲出来了……”

  裴玄静叫起来:“崔郎,我看见了一个人!”

  “嘘!”崔淼却示意她噤声,伸手推开墙上的一扇小门。

  裴玄静跟着他走进去,见是一座大宅的后院。院中无人,却一字排开数张草席,在阳光下暴晒着各色各样的植物、干草、切片,甚至虫卵。一股浓重的草药香气冲入鼻腔,她明白了,这些都是药材。

  小门关严后,此地便与混乱喧闹的行刑台前分割成两个世界了。

  崔淼说:“娘子,带你来看个好地方——宋清药庄。”

  “卖药的?”

  “对,整个长安城中最大的药铺子。”

  裴玄静傻傻地环顾四周,“我们还是在西市里吗?”鼎沸的人声似远又近,但是刚才引发混乱的轰鸣声倒是听不见了。

  “是在西市,不过是西南隅的角上,在砍头的大柳树后方。平常是最僻静的。这是储藏药材的后院,店堂开在前头。”

  裴玄静点点头,院子真大,晒着的药材她认不出几样,想必都很珍贵。旁边还搁着五花八门的器具:秤、斗、升、合、杵臼、刀砧、玉锤、瓷钵等等,看得她眼花缭乱。足见此药庄的规模。可是——她问崔淼:“崔郎中带我来此地是……”

  “外面太乱,咱们在此暂避。”崔淼微笑道,“正好让娘子看看我平常待的地方。”

  “你就在这里坐堂?”

  “是啊,病家拿了方子便可直接在药铺里买药,岂不顺手?”

  裴玄静不吭声了。她曾经想过要调查崔淼是否确在西市行医,经过从磨镜小铺到长安城下暗渠中的历险,裴玄静已经打消了对崔淼的怀疑,不觉得还有必要核实。但是……今天的疤脸男人又是怎么回事?

  裴玄静的心突然沉下去。因为如果疤脸男人真的死而复生,首先颠覆的便是崔淼的信用。他的话将最终被证明——统统是谎言。

  崔淼问:“你怎么了?”此君简直明察秋毫,裴玄静的内心起伏无一能逃脱他的眼睛。

  “我……”

  她不知该如何启齿了。生平第一次,裴玄静发现自己竟会害怕去追根寻底。

  后门上响起轻轻的敲击声,挽救了僵局。

  崔淼欣喜地应道:“来了。”

  他赶过去打开门,迎进来一位中年文士。那人青衣幞头,步履略微有些蹒跚,似乎腿脚不太方便,见到崔淼便说:“崔郎中也在?今天外面太乱,我怕挤,只好走后门了。”

  崔淼搀着他坐到廊檐下,笑道:“我也是嫌乱,今天一直躲在药铺里没出去,不想刚巧遇上先生。”

  裴玄静听得又是一愣,他有什么必要撒这个谎呢?况且还当着自己的面。

  中年文士也发现了裴玄静,正在面露狐疑,崔淼立即说:“那位娘子是来买药的,独缺一味药材,伙计赶去城外采买了。现在外面太乱,便请她在院中等候。”说着还向裴玄静丢了个眼神过去,示意她少安毋躁。

  文士又问:“宋掌柜呢?”

  “咳,今天伙计们都看杀人去了,掌柜的现在前堂忙得焦头烂额。”

  这位崔郎中说起谎来还真不用打草稿,连裴玄静都快信以为真了。

  与此同时,裴玄静的好奇心也被勾起来了。她所认识的崔淼尽管彬彬有礼,但又总在不经意中流露出愤世嫉俗,说话也时常夹枪带棒,绝对不是个容易对付的角色。可是此刻你看他,面对中年文士时毕恭毕敬的样子,简直像换了个人。

  而且他的尊敬和关切是多么自然,看得出发自肺腑。服侍中年文士坐好后,崔淼便单膝跪在文士身边,小心地按揉着他的腿,“先生觉得怎样?”

  中年文士皱了皱眉,并没说什么。

  裴玄静在旁边冷眼看过去,但觉此人形容憔悴,清癯的面孔上满是化不开的郁结,举止中却自有一种冷峻孤傲的风骨。

  因为他不回答,崔淼便说:“先生这是风湿,不仅要静养,还须善加调理,此外……”笑了笑,才倍加小心地说,“此外最要紧的就是放宽心情,情志不遂,乃此病大忌。”

  中年文士也笑了,反问:“你觉得我情志不遂?”语气自嘲中饱含伤郁,听得裴玄静心头一酸。

  “哪里,是我瞎说的。”崔淼在此人面前简直谦卑到了极点,又从旁边取过一个大包袱来,“正好,宋掌柜把您的药都备好了,今天您就顺便带回去。一共二十天的份量,吃完了您再过来,我重新给您把脉调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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