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卧亭幻想
“你那么讨厌听我说话,那叫里美问你吧,怎么样?”
“你说什么?”
“御手洗,不好意思,我还有一个问题。上次跟你聊裂洞那件事的时候,你好像这么说过吧?你是不是说,怎么会刚好在埋尸体的地方出现裂洞呢?”
“啊,对啊。就概率上来说很奇怪吧?”
“那要从什么角度来思考比较好?你说菊川是凶手,这个想法至今也没有改变吗?”
“当然不会改变。”
“真理子的尸体也是菊川藏起来的?”
“是的。”
“那么,你知道他是用什么方法埋藏尸体的吗?”
“也不是不知道啦,可是,因为没有材料,我无法清楚断定。菊川有没有尖头造型的金属物品,像针那样的东西?长度嘛,嗯……大约是二十厘米,而且要有两支,然后还要一条两三米长的短绳。”
“我不知道。”我回答。
“那等找到了再打电话给我。”
“喂,御手洗,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有那些工具,就可以将真理子小姐的尸体埋在厚厚的水泥地底下了?”
“没错,如你所言。”
“如果有尖头金属物和两三米长的绳子,就可以将一个死人埋藏在很深的水泥地底下?”
“石冈,别让我说那么多次,就是那样。”
我生气了。
“真做得到就是魔法了!”
“是这样吗?不过,这个命案不是到处都充满着魔法吗?我很忙,就先这样吧。”然后他挂了电话。
我稍微思考了一下御手洗说的话,但最后决定之后再慢慢想。为了把手机还给里美,我开始四处找她,结果发现她正仰躺在雪地上。
“里美,你怎么了?”我问道。
“啊,好幸福哦!”她只说了这句话。
02
举行葬礼的那天晴空万里,没有下雪。田中所率领的县警人员对我们交待说有什么事再联络,然后就回冈山去了。真理子的骨灰则由津山署的人送回大濑家。
结果,坂出说要跟警察一起回家,里美听到这个消息,也说她有事要去一趟冈山地方法院,于是大家就搭津山署的便车,一起前往冈山。我因为还有很多事情想不通,决定留在龙卧亭整理思绪。
里美临走前对我说:“石冈先生,你要离开时打个电话给我。”
等他们都走了以后,二子山也说他要回家了,说他再不回去,恐怕就性命不保了。
连续两天放晴后,路上的积雪几乎融化殆尽,我和黑住帮二子山把他的车子从雪堆里推出来。我们拿着铁铲,坐上二子山的车后座,开车离开了法仙寺。一路上颇为辛苦,遇到厚厚的积雪时,我和黑住赶紧跳下车,将四周的积雪铲走,车子总算能平安通过。再发现危险状况时,我们就得再下车铲雪,就这样重复同样的动作,总算将车子开到了龙卧亭前的马路,二子山不禁高兴地大叫“成功了”。
在山路行驶的途中,轮胎还差点脱落,非常危险,但二子山就像参加越野汽车大赛一样,全神贯注地握着方向盘。如果是以前的话,日照就会坐在旁边讲些风趣的话。失去斗嘴的对手,总觉得二子山看起来有点落寞,现在看他这样子也闹不起来。
我在龙卧亭门前跟二子山道别。他说必须在太阳下山前通过难走的山路才行,虽然很怕回家会被太太揍,但二子山还是开着他的休旅车回家了。
分手时,他打开车窗对我说:“石冈先生,森孝魔王帮我们把坏人解决掉了,是不是?这样就够了吧?就这样吧。”
二子山的休旅车在前方转弯后,就看不到踪影了。最后,黑住也跟我告别,坐上自己的车,发动引擎回家去了。
留在龙卧亭的只有通子母女和我。周围突然变得好安静,那份寂静就像是绝望后的虚脱感,让我哑然。自从日照去世以来,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感觉,但那时候还有二子山在,并不会觉得空虚。现在我才知道,他们两人是对于制造欢乐气氛来说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
也许在这一刻,我才真的体会到事件本身的悲剧性。夏天的风走了,秋天的果实也失去了颜色,整个世界就像没有颜色的冬天般沉寂,龙卧亭完全沉浸在沉默的绝望中。这时我终于明白了,既使住在拥有如此美景的大自然中,人的存在才是最重要的因素,有了肯支持你的人存在,你对世界的印象也会跟着改观。
就如二子山所言,事件就到此结束了吧!至少在这块土地上的人是这么想的。七马是自然死亡,杀害真理子的凶手菊川也死了。杀死日照的嫌疑犯伊势也死了。杀死菊川的人虽然不是人类,但坏人总算是遭到报应了。现在没有任何一个在逃的杀人犯,因此所有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吧!
住在这里的人好像都对这个事件怀有抗拒之心,打算以后也不再提起。大家都避免谈到这件事,只希望所有事情到此为止。说得更明白点,他们也怕如果不让事情就这样结束的话,说不定又会发生不幸的事。
虽然仍旧疑点重重,但这里的人却希望就这么算了。对于他们这种想法,我还是感到反感,无法理解。这里的人不是一直很相信有关森孝老爷的传说吗?现在我终于了解了他们信仰的坚定程度,这不禁让我感到愕然。在这里并没有人信仰佛教或基督教,大家都信仰本土宗教。二子山很了解这一点,才会对我说事情就到此结束了。如果在东京的话,肯定是行不通的,不可能如此轻易就算了,大家一定会追根究底,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查清楚。
提到信仰,有关棹女士的事大家也一样视若无睹吧?这个人失踪了,不知从何时开始,大家开始刻意地避免提起她。育子女士当然还是很烦恼,但是村里的人却可以装作没事发生一般。如果是因为这块土地的“兽子”习俗所致,我会试着谅解他们,原谅他们的无情,但多少还是会有点愤愤不平。我对棹女士很有好感,如果是因为信仰导致大家如此无情地对待她,我觉得这样的宗教应该解体才对。但我不是这里的人,根本无能为力。所谓的信仰,不尽然都是完美的。
在失去生气、氛围大变的龙卧亭,我根本无法释然,整个人觉得很闷。就在这时,通子来到我面前,跟我说了以下的话。
“石冈先生,外子调查了足立先生,也就是日照先生的户籍资料。他的户籍资料好像一直没有变更,上面登记的地址是新见传马町,不过他的出生地应该是这里才对,好像是我们早佐古家的人。早佐古家以前是地主,家族庞大。”
“啊,有这回事?早佐古家……现在他们家还有人在吗?”
“不,已经绝后了。”
“啊,绝后了?”
“对,日照先生也没继承早佐古家,后来被吉田家收养了。”
我点点头,不知道为何通子要告诉我这些事,觉得很奇怪。
“后来,他还当了足立家的养子。日照先生是不是被别人家收养过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