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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不相信我爸会告诉我啊。」
「告诉你什么?」
「Kazumi那些人的底细。」
「在今井直子命案发生以后,你还要问出他们的底细?」
一美沉默。这一瞬间,武上看到了一美内心连她自己都没发现的部分,那是一种好强、充满恶意与憎恨、绝不原谅他人的内在本质。
「我是为了找出Kazumi他们,才会做这些事啊。」一美以坚定的意志说道。「我想把他们找出来,看着他们,对他们说:『都是因为你们玩弄我,我才会杀人。』我也要我爸看着这一幕。那天,我打算威胁我爸,带我去见他们。」
难道她不能从那个角度、那一瞬间,移动半步吗?难道不能挪动一下,从其他角度来观察事物吗?
「不过我爸说要袒护我。」一美的右眼流下泪水。「你是爸爸的女儿,爸爸不保护你,那谁来保护你呢?我不会让你自首。今井直子的事就算了,当作是一场噩梦,忘了它吧……」
爸爸保护你。
「好像笨蛋喔。」
泪水止不住。
「我爸什么都不懂,一点也没改变,净讲一些在网路上对Kazumi说过的大道理,只想用他对待Kazumi的方式对待我。他一定以为我杀了人,心里受伤,变得软弱,所以他总算可以用对待Kazumi的方式对待我了!」
所以,我杀了他。
「刑警先生。」
「嗯?」
「你们认为把我找来,再把Kazumi他们带到我面前,我就会联络石黑,这也是那个姓中本的刑警先生想出来的吗?」
「是啊。」
「你们没想过是我一个人犯案吗?」
「没想过。因为看你依赖石黑的样子,还有听说你在命案发生以后,曾经告诉石黑你要『报复他们』、『杀了他们』。」
所田春惠把这些话解读为一美对于未知凶手所表达的愤怒。
「亲人遭歹徒杀害,失去至亲的家属通常无法立刻表现愤怒,就像你母亲那样。」
「原来如此……」
「我不认为一个女孩子可以单独行凶。关于这两起命案,我们无法想像是你一人所为。」
一美的脸颊淌着泪水,倾着头问道。
「不过,我不见得是从这里传简讯给石黑啊?」
「但你还是传了。」
「没错啦……,那是因为如果刑警先生念出Kazumi他们的资料,而我在一旁抄笔记,你们一定会起疑啊。」
「所以你发简讯通知他。」
「嗯。」
「我们猜你会这么做。不是我,是中本想到的。」
(那个年纪的孩子不用纸笔,只要让他们拿着手机,他们会立刻使用。)
「所以你们才会监视石黑吗?」
「是啊。」
「你们以为可以突破石黑的心防?」
「是啊。」武上说。「但你还是不肯放弃,你想知道Kazumi他们的身分,想要掌握他们,对吧?」
「是啊!」
「所以,我们查到所田先生组织一个虚拟家庭,你突然开始提到那些目击证词,对吧?」
「那是因为……」
「因为你这么一说,我们就会去找Kazumi他们的下落。」
「你们确实帮我找到啦。」
「是啊,找到了。你的推测在这一点是完全正确的。」
「跟踪狂的事……,也是我乱说的。」
「你说那些事是想打乱我们的侦查方向吗?」
「嗯,当时还不知道A女的存在,所以我担心被怀疑。」
「原来如此。」
「不过你们都相信我说的,还提供警力保护我。」一美露出羞愧的眼神。「我想,只要继续撒谎,你们也会帮我找出Kazumi他们。」
「但你在其他地方出现严重的失误。」
「其他地方?」
「石黑面对你,已经配合不下去了。」
一美紧咬嘴唇,唇色几乎发白。
「你光是被叫到警察局,他就已经很紧张了。这时候,你又把Kazumi他们的真实身分告诉他。然而他已经玩不下去了,打算就此结束。」
「可是,只要连帽外套没被找到,那就没事了!」一美的眼神闪现凶光。「如果没找到那件外套,他就可以撑下去了!」
「是吗?」
今天找到连帽外套纯属侥幸。不过,即使没找到,在中本的脚本里,早已打算在侦讯过程中提出假的目击证词,表示有人看见石黑达也穿着蓝色连帽外套。
(坦白说,我也不愿意撒这种谎呀。)
当时,中本也相当懊恼。因为那种作法正好暴露出该计划虚假的部分。刑警对嫌疑犯撒谎,这不是罕见的办案方式。但,中本已离开侦讯工作多年,早已失去了免疫力。
正因为如此,大家才会认为,连帽外套的出现仿佛是中本执著的结果。
「我误信你们的把戏,对吧?落入你们的圈套。」
武上说不出「不要讲得那么难听」这句话,因为事实确实如此。
「不过啊,你们可能太天真了。」
「什么意思?」
「我还在生气呢,或许我不打算放弃喔,我也还没原谅他们。」
「你是说Kazumi他们吗?」
「是啊!我还未成年,人生还很长呢,只要我重获自由,很有可能再去找他们喔,万一这样,警察的责任就很大了。」
这是小孩的好胜心作祟。武上这么想,不过心情却很低落。
真是讽刺。所田一美酷似她父亲,只相信自己,凡事只依赖自己,为了贯彻自己的意念,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这是当今的风潮吗?自己、自己、自己。当前这个时代,每个人纷纷使劲全力,只想寻求真正的自我。如果有人很自负,自认为已经拥有了自我,不顾周遭人的感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难道这也是无可避免的吗?
「他们并不是本人。」武上说。「那也是我们的戏码。」
纯粹的惊讶表现在一美的脸上。「你……,说什么?」
「那三个人都是警察,Kazumi和稔则是由年轻巡查扮的。其实我们有点提心吊胆,还怕他们看起来不像十几岁呢。」
他们在侦讯室里谈的内容取自网路上的Kazumi、稔和「妈妈」的证词,并加以重新编排,所以内容毫无虚假。除此之外,一切都是虚构的。
「当然,名字、地址及经历也是假的,所以你还是不知道他们真正的底细,还是找不出Kazumi或稔。」
不,最好是找不到。她最好忘了这件事。任何人都好,任何话都可以,如果有人对她说过这些话,或许就不用面对今天这种局面。
「可是,」一美从椅子上站起来。「那、那封信呢?我爸寄给三田佳惠的信。我也看过那封信,那不是虚构的,你们不可能捏造啊。她就是『妈妈』吧?」
知佳子代武上回答。「三田佳惠小姐不是『妈妈』。」
「那她到底是谁啊?」
「她是A女。」
一美以双手捂住脸颊。
「三田小姐对你父亲有各种复杂的情绪吧。不过,她为了解决与今井直子小姐之间的纠纷,最后还是找你父亲商量。那封信就是所田先生回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