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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罗门的伪证1:事件

作者:[日]宫部美雪 时间:2023-01-02 14:44:12 标签:[日]宫部美雪 宫部美雪

  不过我这个做姐姐的已经默默忍耐很久了。

  电话响了。

  最小的妹妹瞳子很会撒娇。说姐姐在家她就不去朋友家玩,要跟姐姐在一起,像涂了胶水牢牢黏在姐姐背后。姐姐,读书给我听。姐姐,教我做汉字练习。

  “您好,这里是藤野家。”

  凉子接电话时,瞳子紧紧抓住了她的毛衣下摆。

  过了一会儿,瞳子睁大眼睛仰视姐姐:“姐姐,你怎么了?”

  凉子手握听筒,呆呆地愣在那里。

  电话是仓田真理子打来的。她刚刚到家。听一班的同学说,小凉今天没上学,就想打个电话慰问一下。不过还有一件事……

  “听说浅井在医院里去世了。”

  ·

  三宅树理今天也没去上学。

  昨天,她没有去教室,出了保健室就直接早退回了家。看到女儿精疲力尽的模样,母亲便嚷嚷着让她快去睡觉。今天早晨,树理没有说什么,母亲却决定不让她去上学。睡到晌午刚要起床,妈妈就告诉树理,已经打电话向学校请过假了。

  树理沉默着,点了点头。

  “要吃点什么吗?肚子饿了吧?”

  树理沉默着,摇了摇头。

  “那你回房间去吧。等一会儿我会端粥来。”

  上了厕所,洗了脸,树理又回到房间,钻进被窝。没多久,母亲上来看她,她装作睡着了,没搭理母亲。

  不久后,树理真的睡着了。现在的树理,无论睡多久都能睡得着。不停地睡下去,只有在意识模糊的状态下,她才能获得宁静。

  只有与现实划清界限,才能静下心来。

  睡着时还是会做梦。好多次,同样的梦。松子的梦。叫喊着的松子。哭泣着的松子。哭着跑开的松子。

  树理追着她。无论她跑到哪里也要追上。绝不能让松子跑掉。

  每一次,当树理的手触碰到松子的后背,梦就结束了。

  惊醒后睁开眼,窗外已是一片漆黑。枕边的闹钟显示的是下午六点半。

  晕乎乎的,抬不起头,浑身乏力。这具瘦弱又难看的身体,这具令自己厌恶不已的身体,这具就算出卖灵魂也想换走的身体,仿佛脱离了自己的控制,轻飘飘地在半空游移。

  她翻了个身,机在床上,静静地呼吸。呼吸声被吸进枕头里。

  楼下传来母亲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在跟谁说话?是在打电话吧?

  树理聚精会神地倾听,可还是听不清。她滑下床,爬到房门附近,将房门打开十公分左右,就能听清母亲的声音了。

  “是吗?是这样啊。好可怜。父母会受不了的吧?真是不幸。”

  真是不幸。语气不含半点诚意。母亲一直是这样,从来不顾别人的心情,只会口头敷衍一下。

  谁不幸了?说谁?谁的父母?

  树理的心跳加快了。心中的期待剧烈燃烧着,连脸颊都发烫了。谁的?谁的?谁的?

  “树理好像受了不小的刺激。她和浅井是好朋友,所以……嗯,嗯。”

  浅井。原来是松子。

  “守灵和葬礼如何安排呢?树理一定想去吧。可不能马上告诉她这个消息。她肯定会垮掉的。是啊。树理她很善良的。”

  松子死了!

  身体靠在门上,树理抓住门把手,慢慢瘫软下去。坐到地板上,随后整个身子都倒了下来。瘦弱的身体开始抖动,骨头不停作响。咔哒咔哒,咔哒咔哒。

  牙齿在作响。

  灵魂在作响。

  松子死了。死了。死了。

  她再也不会说话了。

  树理想笑。就像昨天躺在保健室的病床上嘲笑藤野凉子那样。那时真是痛快。那个优等生伪君子脸色惨白,太好笑了。你怎么了?是什么让你面无人色?我可无所谓。

  是的。无所谓。真的无所谓。

  松子就在树理的眼前被汽车撞飞。如此沉重的身体,竟会像皮球一般弹起来,飞得那么远,简直令人难以置信。仿佛从重力的束缚中解放出来,之后重力恢复,再重重地落下。

  发出一声巨响。

  肥胖的身体摔在水泥路面上,污物撒了一地。

  后来,树理表扬了自己。怎么表扬都不够。事实上,树理像中邪般呆呆站着的时间,只持续了松子飞起又落地的短暂一瞬。她很快清醒过来,立刻转身跑掉了。如此迅疾的判断,难道不值得表扬吗?树理没有输。没输什么?全部啊!

  没被任何人看到自己。没有任何人注意到树理。

  空无一人的马路。无声流泪的松子。

  那幅光景。那个声音。绝对没救了。当时就觉得,松子死了。

  星期一还是跟往常一样去上学。可走在路上,渐渐就犯起了恶心。松子被汽车撞飞的光景又朦胧地在眼前回放。啊,松子死了。心里虽然高兴,身体却有点难受。到了学校她没有进教室,直接去了保健室。尾崎老师将她接了进去。

  “三宅同学。你的脸色很不好。你已经知道了吧?浅井同学出了交通事故。很伤心吧?”

  “是的,老师。松子她……”

  “浅井同学一定能抢救过来。”

  能抢救过来?

  我以为她已经必死无疑了,甚至根本用不着确认。所以我今天才来上学的。

  因为学校里再也不会有松子了。

  “躺下休息一会儿吧。”

  尾崎老师放在自己额头上的手冰凉冰凉的。

  尾崎老师的眼神好像也是冰凉冰凉的。虽然这不太可能。

  没事、没事。松子救不活了,必死无疑。她不是总说“只要树理觉得好就行了”吗?还说“照树理说的去做”。

  既然这样,你就快死吧。

  瞧瞧藤野凉子那副傻样。你冷不冷?要不要盖毛毯?假情假意,太可笑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讨厌我吗?

  要不,让你也像松子那样吧?一想到这里,就再也忍不住笑了。优雅地飞到空中,再猛地摔在水泥地上的藤野凉子!引以为傲的脸蛋摔得稀巴烂。

  凉子?不对,是松子。松子,你快死吧。哎?松子还没死吗?

  树理的脑子开始混乱了。放肆大笑、心惊胆战,不说一句话。对尾崎老师也只说了声:“是的。老师。”

  藤野凉子刚离开保健室,母亲就来了,向尾崎老师道了许多次谢后,带着树理回了家。和妈妈说过话吗?没说过?只是点头或摇头?

  不是不想说,是不能说。一张开嘴就会大叫起来吧。会从树理的意志所无法控制的内心深处,不断发出如破笼而出的野兽一般的嘶吼。松子,你快点去死!哪怕提早一秒也好,快点死吧!

  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松子死了。她终于死了。树理安全了。成功了。

  楼下,母亲还在打电话。好像在给其他人家打电话,估计是在根据紧急联络簿挨个传达这个新闻吧。嘟嘟嘟,浅井松子死了。

  “好的,拜托了。”母亲挂断了电话。树理抓住门框站起身,想喊她的母亲。反正已经自由了。不用担心会狂叫出来了。

  妈妈,我肚子饿了。给我做点好吃的吧。不用再喝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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