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需知密
我把外套和包放到门旁,走进厨房,脸上挤出些笑容。我亲了埃拉的额头,又亲了卢克,向餐桌两侧的双胞胎招了招手。蔡斯露着大牙朝我笑,一边敲打着托盘,溅得酱汁满天飞。我拉出我的那把椅子,坐了下来,马特也正好把一盘意大利面放在我面前。他坐在我对面,我看着他,感觉自己的表情变得僵硬。“谢谢。”我说。
“一切都还好吧?”他小心地问道。
我回避了这个问题,然后转向了埃拉。“你感觉怎么样,亲爱的?”
“好些了。”
“很好。”
我瞥了马特一眼。他正看着我。我又把注意力放到卢克身上。“今天上学还好吗?”
“还好。”
我试图想出别的什么问他。某种具体的问题,关于测试或表演秀或别的类似事情,但却不知道该问什么。于是只能吃下一口半热不热的意面,刻意地躲闪着马特的目光。
“一切都还好吧?”他又问。
我慢慢地嚼着。“我以为会出问题。不过你瞧啊!一切都好好的。”我的目光一直没有从他身上挪开。
他能听懂我的话,我能看出来。“很高兴听到这些。”他说。
我们陷入尴尬的沉默中。终于埃拉打破了沉默,“爸爸,我吃完啦。”她说。我们都看向她。
“等妈咪吃完,亲爱的。”马特说。
我摇了摇头。“不用管我。”
他有些犹豫,我给他使了个眼色。让她走,让他们都走,我们有话说。
“好吧。”他对我说,然后又对埃拉说:“把你的碗放到水槽里。”
“我也可以走了吗,爸爸?”卢克问。
“当然,伙计。”
卢克和埃拉都离开了饭桌。马特拿出几张湿纸巾,开始擦蔡斯的脸和手。我又吃了几口,看着马特擦干净蔡斯,把他抱出儿童椅,放到地上。他瞥了我一眼,又开始清理凯莱布的脸。终于我放下了叉子,没有胃口。没有必要继续吃下去了。
“你怎么做到的?”我问。
“调换照片?”
“是的。”
这时他正在给凯莱布擦手,擦着那胖乎乎的小手指。“我说过会帮你摆脱这一切的。”
“但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没有回答,没有看我,继续给凯莱布擦着手。
我气得磨着牙。“你能不能回答我的问题?”
他把凯莱布从座位上抱起来,自己坐到椅子上,又把凯莱布抱在腿上。凯莱布把手指塞进嘴里,吮了起来。
“我告诉过你,最好不要了解太多细节。”
“别想这样糊弄我,是你做的吗?还是你告诉了其他人?”
他晃动着膝盖颠起凯莱布。“我告诉了尤里。”
我大惊,强烈地感觉到背叛。“你说过不会说出去的。”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什么?”
“你承诺不会说出去。”
他眨了眨眼,而后才似乎明白了过来。“不是的,薇薇,我许诺不会对当局说。”
我盯着他,凯莱布正扭动着身子,想要摆脱马特的大腿。
“我必须告诉尤里,我别无选择。”他说。凯莱布号啕一声,扭动得更厉害了。“我马上回来。”马特轻声说,他抱着凯莱布离开了房间。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看着我的结婚戒指。这就是丈夫不忠的感觉吗?嫁给马特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很幸运,永远不用体会这样的感觉。我怎么都想不到他会背叛我。我用右手盖住左手,戒指从我的视线中消失了。
过了一会儿他回来了,独自一人,又坐了下来。我听着另一个房间传来的声音,卢克和埃拉在玩扑克钓鱼游戏。我压低了声音,探身向前。“现在俄罗斯人已经知道我向你透露了机密信息。”
“尤里知道。”
我摇了摇头。“你怎么能这么做?”
“如果我能自己解决,就解决了。但是我没办法,唯一的出路就是去找尤里。”
“然后将五张照片全部换掉?”
他向后靠到椅子上,看着我。“你说什么呢?”
我没有回答他。我该怎么说?说不确定他对我是否忠诚?
“如果你告发我,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他看着我,好像他才是遭到背叛的那一个。
但他是对的,我能感到内心的愤怒逐渐转变成愧疚。他确实让我告发他,他并没有马上去找尤里,这些照片在第一天并没有变化。
如果他更担心项目,而非我,第一天他就会行动了。
“这么说现在一切都没问题了?”我终于开口问道。我努力把其他四个潜伏间谍的脸从脑中赶走,尝试着忘记因为我他们才能继续隐藏下去的事实。你删除的文件夹,薇薇。是你先删除了照片。“我们安全了?”
他扭头看向别处,没等他说话我就知道并没有。“呃,不确定。”
不全是。我强迫着自己思考。“因为他们还会发现是我删除了文件夹?”我想象安保部门审讯我的情景,告诉我他们发现删除文件夹的是我。我可以说那是意外,我是无意的。这可能要持续一段时间,可能会遭到怀疑,但一切只是暂时的。但是他们是否能在那里发现马特的照片也并不确定。
“是的。”他说,“但是不仅如此。‘雅典娜’能记录用户活动。”
他是怎么知道“雅典娜”的?我敢保证从来没有提过。
“薇薇,上面记录了你在尤里电脑上看到的内容。理论上,别人能登入系统,发现你翻查尤里的电脑和你打开的文件夹。”
“他们能看到我打开过你的照片。”
“是的。”
“也就是说你的照片还在系统里?”
“是的。”
这也就意味着其他四张照片还在,把真实的照片交到联邦调查局手里还不晚,我还有机会将功补过,让中情局知道其他四个潜伏间谍,还有马特。我还有机会做正确的事。
还没有造成任何损失,对吧?或许他们会原谅我删除文件夹的事情,将其理解为受惊吓的妻子的冲动行为。
但事实并不是这样的,因为能换掉那五张照片就只有一种解释——我将高度机密的项目告诉了俄罗斯人,我犯了叛国罪,就这一件事就够把我送进监狱的。恐惧浸透了我的全身,血像冰一样冷。
我想到奥马尔,想到他过去几天看我的神色——情报中心有内鬼——如果他们怀疑,只需要调查服务器就能确认我的犯罪事实。
“还有一条出路。”马特说,“一种抹掉记录的办法。”他看起来有些困扰,但很谨慎。
“怎样?”我的声音很小,像耳语。
他把手伸进口袋里,拿出一个U盘。一个小小的,黑色塑料的长方体。他拿起U盘。“这里面有一个程序,可以删除过去两天的历史活动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