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之罪
“一方面,谷春山有明显的杀害李青山的动机,而且他又确实去了哈尔;另一方面,他又有相当过硬的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明。难道这一切都仅仅是个巧合?我也考虑了谷春山让别人替他杀死李青山的可能性。我甚至曾怀疑过吴队长。不过根据谷春山的性格和本案的具体情况,我觉得他要杀死李青山的话,一定会自己动手。我相信这是谷春山给我们出的一道难题,而且我终于找到了答案。我没有去过三棵树火车站,因为我上下火车一般都在哈尔站,唯有一次是在江站。那次是晚上,因为当时去哈尔站上火车已经来不及了,后来……”
洪钧看了一眼肖雪,才说:“一位朋友送我去了江站,赶上了那趟火车。那次经历使我注意到在哈尔上火车有个‘时间差’问题。我仔细研究了哈尔市地图,发现铁路线很有意思。诸位对哈尔都比我熟悉,所以我一说你们就清楚了。哈尔的铁路在市区形成一个环线。三棵树站在这个环的东北角;哈尔站在西北角;江站在北边;南边还有香坊等站。”洪钧一边说着,一边拿出笔在茶儿的纸上画了一个草图。“去北县的火车就从三棵树站北边的江桥跨过松花江。如果火车从三棵树站发出后直接往北走,大约只要20分钟就可以驶过江桥离开哈尔。但是,那列火车并不这么走。它从三棵树站发出后先向南走,然后向西北经过香坊站,再向东北经过哈尔站,再向东经过江站,最后再折向北穿过江桥。这就是说,火车在驶出三棵树站之后要绕上一大圈才离开哈尔呢!我查了一下,那趟火车9点50分从三棵树站发车。它在香坊站、哈尔站和江站都要停车,所以它最后从江站开出的时间要在11点10分左右。请注意,这里有1小时20分钟的时间差!而且,谷春山在三棵树提前进站还给他增加了大约半个小时的时间。我推断,谷春山到哈尔后先打电话预定了一辆出租汽车,晚上在三棵树车站等他。当李处长和吴队长跟他告别之后,他并没有去上火车,而是溜出火车站,找到那辆出租车。然后他坐出租车来到李青山那里。他大概不会让出租车一直送他到学校门口,而是让车在附近的街上等他。对他这位老公安来说,完成现场上那些动作大概有半个小时就足够了。然后他回到出租车上,直奔江车站,从从容容地登上那趟开往北的火车。我不得不承认他的这一整套行动都设计得非常精密!我真想知道他是从哪儿得到的灵感!”
说到此,洪钧向沙发背上一靠,看了一遍在座的人们,然后转向肖雪说:“肖处长,其中有些具体情况还得请你补充。”
肖雪说:“我补充两点,第一,接到洪律师的电话之后,我们调查了本市的多家出租汽车公司,终于找到一个姓赵的司机。他在星期二晚上9点多钟曾拉一位客人从三棵树站到江站,中途在大通街那边等了半个多小时。他的车是调度室按照客人预定的时间派到三棵树的。据他回忆,那个客人中等身材,穿一件皮夹克,戴着眼镜和大口罩,看不清相貌。我问了李宏才处长,谷春山那天穿的就是一件皮夹克。第二个情况是,我们走访了李青山的大女儿李红花。她说谷春山这些年来一直挺关心她爹,儿乎每年都来看望。这说明谷春山对李青山那里的情况相当熟悉。”
肖雪讲完之后,洪钧又接着说:“根据以上情况来看,我认为谷春山既是杀害李青山的凶手,也是当年杀害李红梅的凶手。不过,我还有两个问题没有找出答案。第一,肖雄怎么知道谷春山是杀害李红梅的凶手?根据已经掌握的材料,他当时不在北农场,案发后也没回去过。那么他怎么知道李红梅是被谷春山害死的呢?这个问题大概只能由肖雄自己来回答了。第二,谷春山为什么要杀死李青山?据我跟李青山谈话的情况来看,李似乎并不准确地知道谁是凶手,他只是有些怀疑。难道他还掌握着谷春山的什么犯罪证据吗?看来这个问题也只能由谷春山自己来回答了。”
洪钧的推理讲完了,室内陷入一片沉静。韩文庆和郝志成在沉思;吴鸿飞和沈利民在研究着洪钧画的那张草图;肖雪和马科长在耳语;楚卫华一会看看韩文庆,一会又看看郝志成;洪钧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夜景。他明白,谷春山不是个一般人物,这些人都不想轻易发表意见。这种沉静真让人感觉难堪。
过了一会,郝志成忽然说道:“唷!都这么晚啦!咱们真有点儿为革命工作废寝忘食了!不过,我已经让食堂准备了便饭。诸位,咱们先去吃饭。吃饱肚子再回来为我国的法制建设添砖加瓦!”
众人大概都很喜欢郝志成的这个建议,于是纷纷响应,走出办公室。来到食堂,桌子早已摆好。大家坐下,边吃边聊,但没有一个人谈起案件的事情。洪钧觉得自己该讲的话都讲了,而且也觉得有些疲劳,便耐心等待着。
饭后,大家又回到郝志成的办公室。一位警察送来茶水,大家开始喝茶。郝志成见大家都不说话,就对韩文庆说:“韩院长,我觉着洪博士的分析还挺有道理,是吧?’
韩文庆说:“我来时就讲了,我今天只旁听不表态,因为这个案子我是应该回避的。还是大家畅所欲言吧!”
沈利民说:“我同意老郝的看法,洪律师的分析比较严谨。但是,要证明谷春山是杀害李红梅的凶手,好像证据还比较弱。吴队长当年跟谷春山一起办案,能不能提供点儿情况?’
吴鸿飞说:“当年我就觉着老谷挺爱找李红梅谈话,别的还真说不出啥来。再说,这案子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我看挺难整。”
郝志成咳嗽一声,慢条斯理地说:“沈庭长的话很有道理。破案靠推理,定案靠证据。虽然洪博士的推论合情合理,但是要认定谷春山是杀人凶手,恐怕还需要更多的证据。我不是替谷春山辩护,但是为了把案子整得扎扎实实,我们不妨考虑一下谷春山会怎么解释。假如我是谷春山,我就会说,洪博士的推理只能证明我有时间去杀李青山,但是谁能证明我没有在三棵树一直坐火车回北呢?谁能证明我去找过李青山呢?’
肖雪替洪钧回答说:“我们可以把那个姓赵的出租车司机带到北,让他对谷春山进行辨认。”
“肖处长的想法很好,但是那个司机说过,那天晚上坐他车的人戴着眼镜和口罩,恐怕这辨认很有难度吧!”
洪钧又替肖雪回答说:“虽然坐车人戴着眼镜和口罩,相貌辨认比较困难,但我们可以加上行走姿势辨认和声音辨认嘛!这事儿就发生在儿天之前,这种综合体貌特征、行走习惯特征和语音特征的辨认结论还是比较可靠的。”
郝志成笑道:“洪博士与肖处长不愧是老同学,配合相当默契!可是,就算李青山的案子可以通过辨认来认定,那李红梅的案子发生在10年前,要认定就更难了。我们不能仅根据肖雄说谷春山是凶手就认定谷春山是凶手吧?谷春山可能会说,李红梅不是我害死的,肖雄报复我是因为我当年调查过他参加‘*运动’的情况。你们有证据证明我是杀死李红梅的凶手么?’郝志成平缓了自己的语调,“当然,我只是假设谷春山会这么辩解。我的意思是提醒大家在办案的时候千万不能感情用事!”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肖雪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