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娑婆

作者:诗无茶 时间:2023-01-07 04:10:45 标签:年上 狗血 玄幻

  谢九楼不知想到什么,沉默了一瞬:“待会儿,叫她们把桌上这堆书……撤了吧。”
  黄昏时谢九楼骑马,孤身去了趟城北乱葬岗,至晚方归。
  同日深夜,府中走水,大火自谢九楼卧房烧起,冲天火光彻夜长明,一直到破晓才被浇灭。
  谢九楼那一处园子被烧得只剩残垣断壁和一具焦尸。
  天明,谢府发出讣告,王妃因昨晚园中失火不幸丧命,尸身择日送往谢陵。城主大恸,身心俱哀,永不再娶。
  无镛城谢家一脉,自此算是绝了后。
  消息上达天听,不出三日,谢九楼被召至天子府。
  雕龙大殿,金碧辉煌。
  谢九楼单膝跪地,垂目在一尘不染的玉砖上。
  “孤一直在等你,阿九。”天子赤脚走下玉阶,青丝半束,长衣拖地,“等你先走出这一步。”
  他弯腰,伸手去够谢九楼的下巴,被谢九楼偏头躲开。
  天子指尖一顿,慢慢直起身:“王妃已死,留一具面目模糊的焦尸,死无对证。可一个四阶蝣人,请孤的摸骨天师去谢府一趟,不难找吧?”
  莫说谢府,天底下四阶蝣人何其罕见,只要提灯还在祁国,要找出来简直轻而易举。
  “饕餮谷几十万人命,无镛城主府上下几百丁的脑袋,阿九,你保是不保?”
  谢九楼放下一膝,双腿跪地,语调四平八稳:“陛下有命,微臣悉听。”
  一双手缓缓覆在他的肩头:“阿九,为孤炼伥。”
  谢家家祖谢中欧,自小研习五行玄道阴阳两术,壮年时研制出世间第一道燃伥符,符纸附伥鬼之上便可自燃,伥鬼不死,火势不休。此符一出,两百年间,几乎将世间伥鬼赶尽杀绝,免一大祸。中欧其人,也被举世誉之为娑婆降伥第一人。
  然举世不知的是,他到了晚年,行思偏轨,研究术法竟至走火入魔之境,昏聩一时,制出了绝无仅有的炼伥符,此符一驱,可使伥鬼听控,如傀儡一般任由炼伥人驱使。谢家传家武器龙吟箭,便是谢中欧控制伥鬼从虎啸山偷得。
  伥鬼非剥皮火烧不可命绝,若祁国组建出一支伥鬼大军,那一统娑婆大陆,指日可待。
  好在中欧临死前幡然顿悟,将自己炼制的最后一批伥鬼遣到漠堑,同楚空遥的师父白断雨合力封印在大漠之下,炼伥之术,从此也在娑婆销声匿迹。
  “孤知道,谢家子孙不会让炼伥术彻底消失。”天子倾身,侧目即见谢九楼冷硬的眉眼,“阿九,你生来,就是为孤的江山而战。”
  -
  谢九楼回府那会儿,提灯正蹲在院子门前看春温她们贴对联。
  对联是谢九楼出门前亲手写的,字极好看,笔锋坚毅,磅礴大气。
  提灯两手撑着下巴,负责指挥对联的方位。
  春温踮着脚,面向门板,扭头问:“这儿?”
  提灯摇头,往左指指。
  春温拿着对联往左挪了挪:“这样?”
  提灯又往右指指。
  春温皱眉:“小少君 !”
  谢九楼笑着走过去 ,从春温手里接过对联贴上:“他是说你头往左,尾巴往右。像这样。”
  春温见是谢九楼,便退到一边:“九爷回来了。”
  谢九楼点点头。
  说话间,提灯已经从雪地里跑过来。
  “慢点儿。”谢九楼掸掸提灯身上和发梢的雪粒子,摸了摸提灯的胳膊,“冷不冷?”
  提灯摇头。
  今日提灯只穿了件石青缎银丝沿边长袍, 里头一件中衣,发髻上插着谢九楼给他打的那对金衣玲珑箸,脚下踩着阿嬷缝的挖云软靴,旁的便没了,看起来略显单薄了些。
  春温笑道:“他才不冷呢。整日疯也够他疯热的,跟个小火炉子似的,走到哪烧到哪,谁沾了都不安分。阿嬷才刚送来的雪貂帽和银面狐氅,他为着哄老人家高兴,在身上穿了会儿。阿嬷一走,立时嚷嚷要脱,迟一刻都要把他热死了。”
  谢九楼嘴角挂笑看着提灯,给他理了理跑乱的头发:“他不爱穿,就算了。几时冷了,会自个儿找着穿的。”
  又拿蝣语对提灯说:“我要出去一些日子。你在家里,听阿嬷和姑娘们的话。我教的东西,要记得学。若总捣乱,惹得她们告到我这里来,连书也不会背,我不依的。”
  提灯像是懂了,又没大懂。谢九楼以前也偶尔不在府里过夜,多是去练兵场练兵,有时一去也好几天。可提灯瞧着,今夜谢九楼眼睛里,神情跟以往不大一样。
  “怎么了?”谢九楼问,“盯着我做什么?”
  提灯一眼不眨,追着他的目光:“不高兴。”
  “谁不高兴?你不高兴?”谢九楼笑。
  提灯摇头。
  谢九楼低了低眼,再抬起来眼中已没有任何异样。
  他拉着提灯往新园子里头的正厅去:“走,阿嬷叫吃年夜饭了。”
  祁国攻克大陆中原之初,国主念中欧军功,将无镛城周边十城一齐划入无镛范围。娑婆多战乱,谢家为尽忠侍主,历代逐渐多出武将。谢氏儿女以恭谨为家训,最忌功高自傲,是以两百年来,无镛城这一支军队,不管历经多少朝代,都有一个响彻大陆的名字——十城军。
  谢九楼率兵前往漠堑,十万将士,难以朝令夕往。行军二字,并非说走就走。
  他在军营起码要先待上一个月,与手下一干人等筹划好一切之后,再待粮草上路,最后开拔。
  约莫是在军营过夜的第三天,谢九楼正与手下几个副将秉烛夜谈,府里外门的侍卫竟快马赶来军营,落地便跪在大门外求见谢九楼。
  召人进来,那侍卫又三言两语说不清楚,言辞间颇有忌讳,最后只连说:“九爷回去看看吧。小少君……不太好。”
  -
  谢九楼冒着风雪疾驰回府,远远的,就见东角门边上,两个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底下,提灯坐在门槛台阶处,身边放着那盏八角琉璃灯。兴许是烛火燃了太久,宫灯顶上一层厚厚的积雪,琉璃罩子里,烛光忽明忽灭。
  提灯在明暗交接的光晕下,抱着膝盖一动不动,雪落如针,寒风刮得人脸生疼,他却像毫无知觉,两眼无神盯着脚下,嘴唇不断张合,念念有词,像在记着什么。
  他的肩头,大雪已积了半指来厚。
  谢九楼下马飞奔过去,从侍卫手里接了伞,挡在提灯面前:“这是在做什么?!”
  侍卫凑过去,在他耳边小声道:“听春温姑娘说,已坐了一天了。”
  “提灯,”谢九楼蹲下去 ,一把抹去他头顶和肩上积雪,又唤,“提灯!”
  提灯愣了愣,呆呆怔了半晌,才慢慢抬头看向谢九楼。
  他一张脸已冻得发青,目光在谢九楼脸上逡巡良久,忽醒神似的,低头四处在雪地里摸找。
  不一会儿,找着一根树枝。
  提灯蓦地拉住谢九楼,用树枝在地上不停写字,因着身体在雪里冻了太久,手腕僵硬,写出的字也歪歪扭扭。
  写着写着,提灯开口,牙齿打着颤,断断续续念起地上的字来。
  谢九楼听了片刻,才听出提灯这是在背书。嘴里念的,手上写的,全是他前些日子要他学的。
  那时提灯懒惰,总想方设法撒泼耍赖地逃学,今日却不知为何着魔一样把这些功课捡了起来。
  提灯一面念,一面死死抓着谢九楼的衣袖,边写字,边抬头慌慌地看谢九楼,魔怔一般,一刻也不敢停。
  “提灯……提灯!”谢九楼夺走他手中树枝,把他双手握在掌心,“你告诉我怎么了……告诉我怎么了?”
  话音刚落,有人来传话,说阿嬷请九爷尽快到园子里去,还额外叮嘱别带提灯。
  谢九楼吩咐侍卫在这照看,刚抬脚要进去,又被提灯拉住衣摆,拖着他,不要他进去。
  “别怕,”谢九楼解下披风套在提灯身上,“我就出来,你在这儿等我。”
  风雪呼啸,进到院里那一刻,谢九楼霎时手脚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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