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运河
「好像真的呢!」
能见到红黑色的切面。
瞬间,酒意与睡意完全消失。香烟从震惊之下不自觉张开的嘴唇掉落地面。
※
同一时刻。
一位老人走在大川沿岸、呈细长形延伸的樱之宫公园内。
这是个与所谓薰风五月相符的爽朗清晨。
老人心想,今天提早出门,不如试着走得比平常远一些。
爱犬也是精力充沛地扯着炼条往前冲。被换算成人类年龄才十几岁的柴犬拉扯,时而控制其行动的晨间散步,是仅次于吃饭的另一桩乐事。
河川对面可见到约莫一个月前才开放建地给市民「通行」、八重樱盛开的大藏省造币局。老人望着左边的造币局,往上游走去。
穿黄色慢跑服的面熟女子向这边跑来。可能是大学生吧!以带子束起的乌黑长发不像运动选手会有的,大概是为美容和健康而慢跑吧!
「你早!」
「早安!」
向对方打招呼时,对方虽然急促地喘息,仍旧马上回应。
对老人来说,听对方的一句话回答也是每天早上的些许乐趣。
但是,视线移向右前方的瞬间,立刻见到极端不健康的景象。不仅是大阪市内,甚至是日本屈指可数的宾馆街正带着苍白表情沐浴在朝阳下。
昨夜是周末,这些可能多达几百间的客房几乎都客满吧?与其说讨厌,还不如说是非常滑稽的一条街!虽然没有人用滑稽两字形容过它,但是自己想到的字眼绝对是杰作,试想,如果整条街都是厕所,岂不是很可笑?
老人忍不住笑了:整条街都是厕所?如果有那样的一条街,一定非常可观了。
爱犬停下来。翘起一只脚,好像要在固定场所小便。老人将狗炼缠在手上,停住脚步。
他茫然眺望樱宫桥拱型桥身闪动着如其别名「银桥」的钝银色光辉。忽然,一辆深蓝色汽车从京桥方向驶来,车速放慢,紧接着停在大约桥中央。
肚子发出咕噜声响。他念头一转:还是不要走太远,在适当地点就折返回家吃早餐。
柴犬大概已经尿完、用力挥动尾巴、猛拉狗炼,他口中应着「好啦好啦」,同时迈开步伐。
「咦?」
麻雀的叫声中混杂异样的水声,河面有波纹扩散。他的视线移回桥上,想知道是什么东西从桥上掉落,却只见到穿黑衬衫的男人进入刚刚那辆车的背影。
应该是刻意停车丢弃无用的东西吧!
「真是不守规矩的家伙!」
老人拿好塑胶袋与小铲子准备收拾狗粪,喃喃嘀咕。
※
黑衬衫的男人不只在这里抛投某种东西。
另外还有好几处地方。
※
当这个城市还处于浓浓的朝霭与破晓前的昏暗之间时,其中一个丢弃在淀川。
连接梅田北方的中津与欢乐街「十三」的是十三大桥。桥身靠上游一侧是阪急电车的京都线、神户线、宝冢线的铁桥,由于三条路线均是平行行驶于梅田与十三之间的复线,因此必然会出现三座铁桥并列的风景,这在他处是无法见到的。如果在上下班尖峰时段,便能见到四、五列上下行的电车同时在桥上穿梭交掠。
但是,男人经过十三大桥是在第一班电车开出的一小时前。
没有任何人目击男人驱车徐行,从车窗丢下东西。
距离十三大桥约两公里的下游有个停泊处。在停泊该处的警戒船之间发现该样被丢弃的东西已是翌日的事。
※
另一个东西从流经JR大阪城公园车站北侧的平野川的桥上丢下。
被丢弃之物马上沉入水底,时而在河底转动,爬行似地朝大海前进。
最终都没被任何人发现,埋入大阪湾海底的泥泞中。
※
安治川沿岸一带是连住在大阪市内的人都不会刻意前来的地方。不过,若是被称为「小京都」的美丽乡镇一隅,则有年轻女性最喜欢拍照留念的不少风景。
在文明开化的明治维新时期,这里的河口一带是大阪唯一允许外国人居住的地区,尽管昔日的大阪府厅早就迁移至他处,但是市内还有最古老的咖啡店之踪迹等残存摩登城市回忆的建筑物存在。其中以西警局斜前方、红砖建筑的河口基督教堂堪称为外国人居留地的陆标,尽管现在坐落在加油站后面,感觉上有点煞风景,不过若迁建至别处,还是有成为观光资源的资格。
沿着安治川,两旁是红砖建筑的仓库,其中包括现在的海运仓库,以及建造于大正时代、风格特殊、年代久远的游憩休闲仓库。
朝霭即将散去,在这处仓库街中,两辆脚踏车沐浴在穿透朝霭的曙光中疾驰。
六点刚过的现在,见不到什么行人是很当然的事,只有似是参加完清晨聚会的野猫们,三三五五地群聚路上,更可笑的是,它们全是黑虎斑、褐虎斑、花、黑、白不同花纹的组合。
他喜欢在这个时间带巡逻。主要是因为在辖区内绕过一圈,夜班就告结束,但是另一方面,骑脚踏车飞驰在拂晓的仓库街这事本身就让他心情愉快。
一起踩着踏板的同事紧绷着脸,沉默不语。最近常见到他一副不高兴的表情。他心想,已经过了新婚期间,很可能家中发生什么无趣的事吧?不过他并不想过问,就算对方主动提起,他也不想听有家眷的人发牢骚。
过了住友仓库,来到昭和桥前的十字路口。两人在红灯号志前踩煞车。过了桥,在江之子岛绕一圈后,今天的勤务就算结束。
「喂!」同事粗声粗气地叫着。
「什么事?」
对方指着左方。
这里是道路与河川复杂交错的地方。流经中之岛北边与南边的堂岛川与土佐堀川汇流,成为安治川与木津川两条河川后再度分歧,其形状酷似K字形,河上有昭和桥、端建藏桥、船津桥三座桥梁,从神户线中之岛入口向顶上延伸的高速公路投影在河面上。
「那家伙!」同事简扼地说,催促他注意伫立在号志对面、端建藏桥上的黑衬衫男人。一旁停着的深蓝色可乐娜轿车似乎就是男人的车。
年纪约莫三十岁上下吧?
中分的中长头在风中飘扬。
男人手上拿着报纸包裹,是长度约莫五、六十公分的棍棒状包裹。虽然只见到侧脸,却仍能窥见男人以极端困惑的神情凝视包裹。那种非比寻常的神情,让男人周遭的空气随之变色。
在还不见人影的这个时刻,男人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呢?
同事牵着脚踏车走向男人。他也跟在后面穿越号志。
男人似乎没发觉两位巡佐的接近,仍盯着手中的包裹。
「喂,你!」同事叫着。
照理不应该没听见,可是男人毫不理睬。
「你……」
男人只是转动眼珠,望向这边。那是毫无感情的眼眸!
「啊……你把车停在这里做什么?」
男人不但没回答,还将脸转向一旁,视线落在河面上,换成右手拿包裹,慢动作地高举。
「喂,等一下!」
男人漠视制止的声音,丢下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