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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分铜币

作者:[日本]江户川乱步 时间:2023-01-13 08:11:41 标签:[日本]江户川乱步 江户川乱步

  长相相似就是我犯下滔天大罪的根本动机有一天,我决心杀了哥哥,亦即双胞胎的另一半。这突如其来的想法,绝非起因于对哥哥有什么深仇大恨。哥哥身为家产继承人继承了数量庞大的财产,相较之下我所得到的却微不足道;原本是我恋人的女子,也因哥哥在财产数量上远胜于我,被她的父母逼着嫁给了哥哥,这一切都令我极度不甘心。这些与其说是哥哥的错,不如怪罪赐给哥哥这般地位的双亲。要怨恨的话,也该怨我已不在人世的父母。况且,哥哥的妻子曾是我恋人这件事情他压根儿不知情。

  如果我的日子过得顺遂,或许可以安然无事该说我天生像个废物吗?不巧的是,我非常不善于圆滑处世,最糟糕的是,我没有人生目标,我只求 每一天过得快活就够了。我觉得既然连明日是生是死都确定不了,一切多想也是枉然,久而久之,我几乎成了行尸走肉。或许也是因为人财两失,以至于自暴自弃吧。而我分到的那一丁点儿家产,很快就被我挥霍殆尽。

  于是,除了向哥哥要钱之外,我完全没有别的想法,这给哥哥添了不少麻烦。未料,要钱的次数多了以后,哥哥也对我毫无节制的索求不堪其扰渐渐地不再理会我的恳求。最后,不管我再怎么低声下气苦苦哀求,他都不改变心意,坚称在我振作前绝对不会再援助我,甚至无情地将我拒于门外。

  某日,上门要钱再度遭拒,从哥哥的住处返家的路上,我忽然萌生了一个令人发指的念头。

  当那个念头乍然浮现心头时,我不禁浑身颤抖,并企图打消那骇人的痴心邪念。然而,渐渐地,我越想越发觉那不见得是妄想。我觉得一旦下定决心,缜密计划,只要勇于实行,根本不需冒任何风险就能得到巨额财产和爱情。连着好几天,我满脑子都在想这件事。权衡一切状况后,我下定决心将这个可怕的计划付诸实现。

  那绝不是出于对哥哥的怨恨。天生恶人的我不管付出任何代价,一心只想获得快乐。可是,身为恶人却又胆小怯懦的我,要是预想会有丝毫危 险,想必绝对不会毅然决然地下定决心。偏偏我的计划看似毫无风险,至少,我是这么相信。

  于是,我着手采取行动。首先,作为事前的准备,我频繁而又不着痕迹地出入哥哥家,并且密切观察哥哥和嫂嫂的日常生活。任何细节我都不放 过,细小到哥哥拧手巾时是往右扭还是往左扭,我都滴水不漏地观察。

  耗时一个多月的观察结束时,我编了一个完全不会遭人怀疑的理由,告诉哥哥我要去朝鲜工作——在此我得声明,一直到当时为止我仍旧单身因此这个理由一点儿也不会牵强——哥哥对我的想法不禁感到欣慰,若以小人之心揣测的话,也许他真正高兴的,是少了一个麻烦。总之,他特地送了一些旅费给我。

  一切就绪,执行我计划的日子终于来了,我在兄嫂的目送下从东京车站搭乘下行列车。当火车抵达山北车站(1)后,本该继续坐到下关的我,偷偷在此下车。没多久,就混进上行列车的三等车厢返回东京了。

  在山北车站等待火车期间,我在车站的厕所里将大腿上唯一能区别哥哥和我的黑痣用刀尖挖掉了。一旦这么做,哥哥和我就完全一样了,若说哥哥在我正巧有黑痣的地方受了伤,那也并非完全不可能的事。

  抵达东京车站时天正好亮了,时间是我事先计划好的。我换上早在出发前就已定做,和哥哥天天穿的大岛(2)家常服完全一样的衣服——内衣、腰带和木屐也都事先备妥——算准时间前往哥哥家。我一边小心提防不让任何人发现,一边翻越屋后的木板墙潜入哥哥家宽敞的庭园。由于清晨天色尚暗完全不用担心被家中用人发现,得以一路通行无阻地走到庭园角落的古井旁。

  这口古井正是促使我犯罪的最后一把推力。早在很久以前,这口井便因井水干涸废弃不用,哥哥说院子里有这种陷阱实在危险,打算最近就把井填平。井旁甚至已堆起小山状的泥土,只等园丁有空随时动手填井。于是,我在两三天前,就找过那名园丁,命他一定要在今天——我偷偷潜入的这天——早上动工。

  我蹲身躲在灌木丛中,耐心等待。我迫不及待地等着习惯在每天早上洗完脸后边做深呼吸边在院子散步的哥哥走近。我已昏了头,仿佛罹患疟nüè疾般,全身不停地哆嗦,湿冷的汗水自腋下缓缓滑向手臂。这难熬的时刻,简直度日如年。就在我凭感觉猜想似乎已苦等三个小时之际,远处响起木屐声。在声音的主人现身前,不知有多少次我几乎拔腿想逃,但是仅存的些许理智适时地阻止了我。

  我苦候已久的牺牲者总算来到我藏身的树丛前。我迅速冲上去,以事先准备好的细绳从后往哥哥——那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双胞胎——脖子上一 缠,并死命勒紧。哥哥虽被勒住脖子,仍试图向后扭头认清敌人的真面目。我使出浑身力气阻止他转头,但濒死的他脖子仿佛装了副力道超强的发条一点儿一点儿地往我的方向转过来。终于,那胀得通红的脖子——和我自己的分毫不差——半转向我,用已翻白的眼角的余光认出我来,刹那间他脸上浮现出惊愕的表情——我想我大概至死也忘不了他当时的表情——紧接着,他不再挣扎,很快就颓然断气。而我费了很大的工夫,才把我那僵直得仿佛失去神经的双手从绞杀的姿势扳回原状。

  然后,我用力踩稳颤抖的双脚,将倒在地上的尸体拖到一旁的古井,再推到井底。我捡起地上的木板,将堆在旁边的泥土沙沙沙地拨落井中,直到完全覆盖住哥哥的尸身倘若有旁观者在场,想必会认为那是一场惊悚无比的白昼噩梦,因为一个男人竟一言不发地把另一个跟他一模一样的男人——服装相同,体格相同,甚至连长相也完全相同的男人勒毙。

  对,没错,这就是我所犯下的弑兄大罪。您一定很惊讶我怎能毫不愧疚地杀死唯一的亲兄弟吧! 您说得没错,但依我的立场来说,正因为是兄弟反而更会激发杀意。不知您有没有这样的体会,人有时会不自觉地憎恶血亲。关于这种情绪,小说经常描写,应该还不至于是我个人的感觉,那种情感比起对外人的憎恨更难以忍受。对我们这种长相完全一样的双胞胎而言,更是极度难耐。就算没有其他原因,单是面对相貌相同的亲手足,就已足够让人萌生杀意了。我这个懦夫,之所以能面不改色地杀了哥哥,想来就是因为这种憎恶的情感作祟吧。

  好了,我用泥土把尸体掩埋后,仍旧蹲在原地不动。静静等了三十分钟后,女佣带园丁来了。我胆怯地登上初次扮演兄长的舞台,尽量以若无其事的口吻说:

  “噢,师傅,你来得真早,我正想帮你们一点儿小忙呢!哈哈……今天应该就能填平吧?那就拜托你了!”说完,我缓缓起身,模仿哥哥的步伐走 进屋里。

  之后一切进展顺利。那一整天,我都窝在哥哥的书房,一门心思地研究哥哥的日记和收支簿——我宣称要前往朝鲜之前就已调查过一切,唯独剩这两样。晚上面对妻子——昨日仍是哥哥的嫂子,如今却已成为我妻子的女人——我一点儿也不担心被她发现,我以哥哥平日的姿态和她谈笑风生。那天深夜,我甚至大胆地进入嫂子的卧房。不过,对此我略感不安,因为无从得知哥哥在夫妻闺房里的习惯。但我至少确信一点,我自恋地认定即便她发现事情的真相,也不可能让我这个旧情人锒铛入狱。于是,我得以从容拉开嫂子卧房的纸门。幸运的是,嫂子一点儿也没发现是我,我甚至因此犯下了通奸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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