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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分铜币

作者:[日本]江户川乱步 时间:2023-01-13 08:11:41 标签:[日本]江户川乱步 江户川乱步

  得到意外巨款的喜悦麻痹了我的神经,我对此事并未多想,立刻叫车前往平日的游乐场所。

  两三天后,同一位刑警再度来访——后来我才知道那位刑警是警局的名侦探——我若无其事地走进客厅。当我看到面前的刑警,眼中掠过一道若有似无的笑影时,心底深处的恶魔发出一声近似呐喊的呻吟。刑警貌似整暇以待,桌上放着一张纸。脑袋一团昏乱的我完全无法思考,事后才反应过来那是我的逮捕令。当我眼角的余光瞥向那张纸时,刑警已迅速靠近我并将我的双手用绳子绑住。仔细一看,门外还守着另一名神情严肃的巡查,我只能束手待捕。

  就这样,我被捕入狱,即使入狱,愚蠢的我依旧感到安心。我确信不管怎样都不可能查出我杀人的证据。但您猜怎么了,当初审法官当面宣告我的罪状时,事态的发展惊人到令我张口结舌的地步就连身为犯人的我都忍不住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因为我所犯下的错误实在太令人啼笑皆非了。

  那显然是我太大意了,只是令我犯下如此低级错误的是谁呢?我想,那正是兄长的恶意诅咒。他从开始的瞬间就已知道了。从一个小小的误解起 始,到杀人罪东窗事发——这个无可挽回令人胆寒的结果为止,他一直默默看在眼里。

  话说回来,那实在是个可笑到荒谬的疏失。我认定是兄长的指纹,其实是我自己的,用摄影的专有名词来说,那是我自己指纹的负片。手指在无意中沾到些许墨水,擦了一下手指上的墨水,以为擦干净了,但部分墨汁依旧渗透到指纹纹路的凹陷处了,这样的手指再印到本子上,就印出了一个指纹“负片”。

  对于自己这个无意间犯下的愚蠢疏失,我实在难以接受。可是听闻之下,才知道这样的疏失并非我的首创。依稀记得审讯时,初审法官曾主动说过一个故事:

  他说那是大正二年发生的事,在福冈,收容所里某个德军战俘之妻惨遭杀害(4),逮捕到一个嫌犯后,现场的指纹与嫌犯的指纹虽然相似,可是怎么看都不像同一个人的,警方也因此伤透脑筋,只好委托某医学博士研究,最后判定是同一个人的指纹。那起案件跟我的情况一样,现场遗留的指纹是负片。那位博士多方研究后,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将两枚指纹放大制成照片,并将其中一枚指纹的黑线反白,白线弄黑,一对照,果真与另一枚指纹完全重合。

  这下子,我想说的已经全部说完了。这么无趣的故事,耽误您宝贵时间还请见谅。拜托,请按照之前的约定,将这些话转告法官大人和我的妻子有您履行承诺,我将可安心走上死刑台。那么,就请您务必成全我这可悲的死刑犯临死前的最后请求。

  (《双生儿》发表于一九二四年)

  【注释】

  (1)神奈川县足柄上郡山北町的旧东海道线,现今的御殿场线车站。当时东海道本线的山北与御殿场车站之间,列车必须翻越箱根,被视为最大的难关,车厢后面还加挂了推动列车前进的蒸汽车,必须随时补充煤和水,因此下行列车的停车时间相当久,所以主人公可能是在这一站下车。昭和九年丹那隧道开通,如今的东海道本线的路线变更后,山北车站作为御殿场线的其中一站便逐渐没落了。

  (2)鹿儿岛县奄美大岛及鹿儿岛市周边生产的布料,特殊织法形成的细纹是其最大的特征。

  (3)原书名为(Dr Jekyll and Mr Hyde)英国小说家罗伯特•路易斯•史蒂文森(Robert Louis Stevenson,1850—1894)的代表作。

  (4)大正五年五月二十五日,福冈市住吉町的德国海军上尉扎尔登男爵夫人伊玛喉头中刀,并遭人勒颈杀害。当时其夫扎尔登男爵在青岛战役被俘关在福冈监狱,因此夫人才自上海来到日本。四天后,绝望的扎尔登男爵自杀。之后职工田中德一因请人研磨匕首而遭到逮捕,查明他本欲潜入劫财但被夫人发现,于是痛下杀手,大正六年被处以死刑。

  ※红色房间※

  七名故弄玄虚的青年(我也是其中一人)聚集在一个为寻求非同寻常刺激而专门开设的红色房间。这会儿,我们正窝坐在深红色天鹅绒扶手椅里,急不可耐地等待主讲者揭开今夜令人惊叹的精彩故事的序幕。七人的中央,放着一张同样覆盖着深红色天鹅绒桌布的大圆桌,圆桌上立着三根雕刻古典风格的精美烛台,幽暗的烛火款款摇曳在三根粗壮的红色蜡烛上。

  艳红的厚重帷幔垂挂在房间四周,从天花板散落到地板,连门窗也不例外,堆叠出层层皱褶。火红的烛光宛如自静脉流出的鲜血,把我们的身影投射在帷幔表面。被扭曲放大的影子随着烛火晃动,就像有许多巨大的昆虫在布幔堆叠的曲线上伸缩着爬行、蠕动。

  坐在红色房间里,我油然生出一种仿若坐在巨大的生物心脏中的错觉,我的心脏笼罩在它巨大的阴影中,迟缓又沉稳地跳着,心跳声隐约可闻。

  房间里鸦雀无声,我透过烛光,下意识地疑视坐在对面的伙伴们暗红阴影里重重叠叠的面孔。他们的面孔像戴上能剧面具般,僵硬无表情。

  终于,今晚主讲的新会员T正襟危坐,定睛凝视烛火,不一会儿便进入主题。我不自觉地打量起眼前的一幕,T在阴影下如枯骨一般的下颌,每当开口便一张一合地,发出咯嗒咯嗒的声音,那模样就像装有诡异机关的活人偶(1)。

  我自认自己很正常,其他人也是这么认为,但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很正常。也许我是疯子,即便情况不太严重,但或许也算是某种程度的精神病患。总而言之,这个世界于我已毫无吸引力,我就这么百无聊赖地活着,每日都索然无趣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起初我和大部分的人一样,曾经历过耽于声色犬马的日子,只是那丝毫未能消除我与生俱来的无趣,反而徒留失望与空虚,难道世界上好玩的事都已玩遍了吗?真是太无趣了,渐渐地,我再也提不起劲做任何事。每当有人对我说:某某游戏很好玩,一定能让你大呼过瘾。我并不会因此跃跃欲试地想:噢,还有那么有趣的游戏啊,那我得赶快试试。反而会先在脑中想象其好玩的程度,进行了各种设想后,我会不屑地暗忖“也没什么了不起嘛”。

  由于生活实在太过无意义,有好一阵子我真的是名副其实的行尸走肉,过着吃饭、起床、睡觉的平淡无奇的日子,仅任由种种空想在脑中萦绕,这个嫌无聊,那个也嫌无趣,极尽挑剔之能事,生活过得比死还痛苦。没想到这种生活在别人眼中却是无比安逸舒适。

  面对毫无趣味可言的日子,若处于连下一餐的着落都不知道在哪里的穷困处境,我都觉得比我这样要好,因为纵使被迫工作,至少有事做就会觉得充实。再不然就是,若我是个超级大富翁,情况或许也不一样,我一定会砸下大笔金钱,学习历史上的暴君,极尽奢侈,沉溺在血腥游戏或其他享乐中,可惜这些都是不可能实现的奢望,我只能像故事里的物臭太郎(2),生不如死地默默挨过一天又一天寂寞空虚的日子。

  我这么说,各位一定会说:“是啊,是啊,不过对世事备感无聊这点,我们绝不逊色于你,因此才会组成俱乐部设法追求异常刺激。想必你也是无聊到极点,才会加入我们。你到底活得有多无聊,不用多说我们也明白。”的确,我根本没必要一再强调自己的无聊。而你们,正因为我认为各位熟知无聊是何种滋味,今晚才会列席在此,决心说出自己既阴沉又有快感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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