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列车
梅香挂好窗帘,倒来热水,帮助夏瑜洗了手脚,漱了口水,又轻轻骑他背上给他按摩。
梅香的按摩功夫是自己苦心积虑研讨出来的,她从夏瑜的脊椎一直揉到他的脚心,脉络清楚,刚柔交加,一忽儿,夏瑜便悄然入睡。然后梅香给夏瑜盖上被子,悄然出门,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见菊香正在梦呓,轻轻推了推她,她仍是未醒。梅香抄起一个小盒,倒了点热水,走出房门来到水管前,兑了些凉水,然后回到房间,锁了屋门,褪了裤子,匆匆洗了洗下身和双脚,扭开门,将污水泼向院心,然后回到屋内,锁了门,在镜前端祥一会,嫣然一笑,往菊香旁边一躺,扯过被子,也倒头睡了。
柳絮飞这几天有些心惊肉跳,那晚厕所里的惊人情景一直在他脑际徘徊;白敬斋那阴沉沉的面孔一直在他眼前晃动。十年的沧桑风雨,他早已忘掉了白敬斋,忘掉了那张表格,也忘掉了梅花党。在塞纳河畔,在那个美丽浪漫的国度,他把全部心思都投入学业,投入紧张忙碌的科研事业。虽然在夕阳西下时,晚霞染红了天际,河边一对对情感依依的伴侣忘情地拥抱接吻,也没有感染他,他一心想早日回到祖国,投身建设,把自己的才华献给祖国的科研事业。他深深地感到中国作为世界四大文明古国,是多么令人骄傲自豪,考古及有金字塔,巴黎有凯旋门,中国有万里长城,宇航员在飞航中看到地球上最显著的标志就是中国的万里长城,一想到这里他就血液沸腾,激情澎湃。在实际工作中,他她深切地感到中国人的智商和勤劳勇敢的精神位于世界前列。据初步测算,世界上智商最高的是犹太人,其次是德国人,再次是中国人。可是中国的封建社会太漫长了,根深蒂固的封建观念束缚了中国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压抑了中国人的才华。长期的小农经济土壤,形成了狭隘的窝里斗,烛影斧声,相互抑制,嫉贤妒能,内力消耗,以致鸦片战争后列强入侵;直至庚子事变,八国联军瓜分中国,国势大衰。辛亥革命后,军阀混战,封建割据,民不聊生。蒋介石反动政府腐败无能,更置人民于水深火热之中。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后,他看到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意气风发地建设新中国,群情振奋,同以同德。以后出兵朝鲜,英勇抗击美国侵略者,最后取得建立三八线的和平局面。美国人手里有原子弹,一九四五年在日本广岛和长崎各投掷一颗,骇人听闻。可是毛泽东却毫不畏惧,说原子弹是纸老虎,一捅就破,没有什么了不起。中国的外交部长陈毅更是风趣,说美国的u2型高空无人驾驶侦察机如果来了,我们就用竹竿把它挑下来,这是何等的气魄!柳絮飞弄到一张中华人民共和国歌的磁盘,一有空隙就播放国歌,他喜欢听这雄浑有力的乐曲,每当谛听时就肃然起敬,潸然泪下。很快他就毅然回国投身新中国的社会主义建设。
柳絮飞躺在床上正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忽然发现对面墙上的角落里涌出一群臭虫,那些臭虫规矩地排成两列,徐徐蠕动,很快排列开来,组成了一朵梅花的图型……
这情景使他大吃一惊。
紧接着,灯灭了,一片黑暗。
柳絮飞有些恐惧,他紧张地回顾张望。
窗前出现了一个颀长的女人的投影……
“你是谁?”柳絮飞壮着胆子大声叫道,在这凄冷的冬夜,这叫声透出凄厉。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白敬斋老先生向你问候!”
白敬斋?那个同乡,那个深不可测的国民党高级幕僚。
“你不要忘记你是潜伏的梅花党员!”
“我不是!”柳絮飞声嘶力竭地叫道。“是白敬斋骗了我,我只不过填了一张表,没有参加任何活动……”
那女人冷地笑道:“在梅花图上有你的名字,在梅花党申请表中有你的亲笔签名!”
“不,那是骗局!”
“梅花党已开始行动,我命令你,在西北列车的路上,你要配合我们行动,随时听我的指挥,指示全在一朵梅花里。”
“我不服从!”
“你若把我们的计划说出来,你将死无葬身之地,连你在浙江老家的75岁的老母亲也会粉身碎骨!”
柳絮飞叫道:“你们可真够狠心,什么单线联系?全是骗人的!”
“这是万不得已而为,因为白老先生现在在台湾。”
“在你的书房的桌上有一只金表,你要戴在左手腕,这是党的命令。”
“你是谁?”
女人没有回答,她像一股风,飘走了。
柳絮飞惊魂未定,走出屋门,静寂无人,他来到院内的电闸前,按上了电闸,一切又恢复光明。
他走进书房,果然见桌上放着一只金表,表针正嘀嘀答答地走着……
这表针已经把他的魂勾走了。
那个女人正是白敬斋的三女儿、龙飞当年的同桌恋人、梅花党潜伏大陆的二号人物白薇。
白薇离开柳絮飞的住宅,一个人在凄冷的夜里孤独地走着……
我的爱情已经死去,留下的只有充满情欲的身体和孤独空虚的灵魂。
她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之中……
天下起大雪。
小巷中,昏暗,寒冷。
白薇被淋得精湿,急促地走着。
“咚咚”的脚步声。
1948年,南京,紫金山梅花组织总部。一座豪华的别墅内,晚上,身穿时髦旗袍的白薇怔怔地坐在梳妆台前,望着手里捏着的一张照片。
那是她和龙飞在莫愁湖上划船相偎的照片。
龙飞盈盈地望着,白薇咯咯地笑着。
丫环翠屏走了进来。
白薇问:“明天到美国旧金山的飞机票买好了吗?”
翠屏说:“买好了,老爷去台湾。”
“谁陪老爷去?”
翠屏回答:“金总管。”
“黄飞虎不走吗?”
“他去广州。”
白薇打了一个哈欠:“我今天有些累了,翠屏,一会儿你帮我整理一下衣服,你知道我喜欢什么衣服,把那些首饰都带上。”
“是,我就去准备。”
白薇说:“我去泡个澡。”
白薇走进浴室,脱去衣物、洗浴。
翠屏一边在大衣柜前收拾衣物,一边注意白薇放在梳妆台上的小手提包。
淅沥的水声。
白薇仍在洗浴。
翠屏迅速赶到梳妆台前,打开白薇的小手提包,里面有一串钥匙,一枚梅花徽章,还有她和龙飞合影的照片。
翠屏从兜里摸出橡皮泥,把一个个钥匙印在泥上。
“铃……”电话铃急促地响了。
翠屏有些紧张。
翠屏抓起了电话。
白薇在浴室内问:“谁的电话?”
翠屏说:“老爷的,老爷让你过去一趟。”
白薇穿上睡裙,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白薇来到大衣柜前,拣一了件粉色的连衣裙换上,又来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拢了拢头发,拿起香水,在身上洒了洒,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