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麻烦是我的职业
“在沃尔多车里找到的。但是他们不会将这事公之于众。我们达成了协议。看看明早的报纸你就会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她说:“好像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我那串珍珠可以给我吗?”
“可以。明天下午在‘绅士俱乐部’酒吧见行吗?”
“你真的很贴心。我能来,因为弗兰克还在开会。”她拖着声音说。
我说:“那些会议——会让人精疲力竭的。”接着我们互相说了再见。
我打通了一个西洛杉矶的号码,他还在那儿,还跟那个俄罗斯姑娘在一起。
我对他说:“早上你就可以给我开一张500美元的支票过来。如果你愿意,就把那笔钱捐做警方救援基金,因为我就是这样计划的。”
哥白尼克的报道和他的两张照片登在晨报的第三页,还有满满的半个专栏。报道中根本没有提及那个死在31号公寓的棕皮肤小个子,公寓大楼协会那边也做了很好的疏通。
吃过早餐之后我出了门,大风已经停息了。空气温和凉爽,弥漫着薄雾。天幕低垂,天色灰白,让人心旷神怡。我驱车前往主干道,选了街上最好的珠宝店,把那串珍珠项链放到天蓝色灯光照着的黑色丝绒垫子上。一个身穿硬翻领上衣和条纹裤子的男人无精打采地低头打量着它们。
我问:“货色如何?”
“对不起,先生。我们不做珠宝评估。我可以告诉您一个评估师的名字。”
“别跟我开玩笑。这些可是荷兰产的珍珠。”我说。
他俯下身来,眼睛注视着灯光,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这串珍珠。
“我想做一串跟这个一样的珍珠,就装这种搭扣,动作快点。”我又说道。
“怎么做,跟这些珍珠一样?它们不是荷兰产的,而来自波西米亚。”他头也不抬地说。
“好吧,你可以复制这一串吗?”
他摇摇头,把丝绒垫子推开,好像这个东西玷污了他似的。
“可能得三个月吧。我们国家可不生产这种玻璃。如果你想做得跟这串一样——至少得要三个月。而且我们这里根本不接受定制仿制品。”
“如此趾高气扬的话,技术一定一流。”我说着,拿出一张卡片,放到他的黑色袖子边。“把要做这生意的人的名字告诉我——而且不用花三个月——也不一定非得跟这串一模一样。”
他耸了耸肩,拿着卡片走开了,五分钟之后把卡片还给了我。卡片背面写了一些东西。
一个年迈的黎凡特人在梅尔罗斯开了一家店,这家旧货商店所有的商品都摆在橱窗里,商品琳琅满目:从折叠的婴儿车到法国号,从放在褪了色的长绒盒子里的珍珠母长柄眼镜到44式独特单动式六发左轮手枪,这种枪现在依然为那些祖父是狠角色的治安官所用。
这个年迈的黎凡特人戴着一顶无檐便帽和一副眼镜,长着一脸大胡子。他仔细鉴定着我的珍珠,神色忧伤地摇摇头,然后说道:“20美元,和这串差不多,但是没这么精致,你懂的。没有那种超好的玻璃。”
“它们看起来会有多相像呢?”
他展开他那双坚实强壮的双手,说道:“我只是在告诉你事实,它们连小孩儿都哄不了。”
我说:“用这个搭扣把它们装好,当然,原来的那串我也要。”
“行。两点钟来取吧。”他说。
关于利昂·瓦伦萨洛——那个乌拉圭的棕皮肤小个子的报道登在了晚报上。报道称他的尸体被发现吊在一间未无名的公寓里。警察正在调查中。
下午四点,我走进了狭长凉爽的“绅士俱乐部”酒吧,在一排排座位间徘徊,直到我找到一个独坐着的女士。她头戴一顶像浅口汤盆一样的帽子,帽檐非常宽;身穿一件量身定做的棕色套装,搭配着简洁中性的衬衫和领带。
我坐到她身旁,悄悄放了一个包裹到座位上。我说:“你别拆开。如果你愿意,你其实可以直接扔进垃圾焚化炉里。”
她用疲惫黯淡的眼睛看着我,手里握着一个细玻璃杯,杯里飘出薄荷的味道。“谢谢。”她的脸色苍白不堪。
我点了一杯掺了苏打水的威士忌,服务员随即离开了。“看报纸了吗?”
“看了。”
“你做的事却被哥白尼克警官抢了功劳,你现在清楚了吗?所以他们不愿意改变这个故事或者把你牵涉进去。”
她说:“现在已经无关紧要了。还是得谢谢你。请你——请你把它们给我看看。”
我从兜里抽出那串被餐巾纸松松垮垮包着的珍珠,滑到她面前。银质搭扣在墙上搭架上投射下来的灯光下闪闪发光,那一小颗钻石也泛着亮光。珍珠的色泽跟白色肥皂一样沉闷暗淡,甚至颗颗大小参差不齐。
“你说得对,这些不是我的珍珠。”她沉闷地说。
服务员端来了我的饮料,她灵巧地把包盖在珍珠上面。服务员一走,她又慢慢地抚摸着那一串珍珠,随即扔进包里,不自然地对我忧郁地笑了笑。
我一边站着,一边用一只手重重地按着桌子,就这样立了一会儿。
“如你所说——我会留下那个搭扣。”
我慢慢地说:“你对我一无所知。但是昨晚你救了我一命,而有那么一瞬间,我们彼此心动过,但毕竟只是瞬间即逝的感觉。你依然对我毫不了解。市区里有个警探名叫伊巴拉,是一个为人不错的墨西哥人,当从沃尔多的公文包里找珍珠时,他正在负责此事。也就是说,如果你想确认一下的话——”
她说:“别犯傻了。一切都结束了。已经是过眼云烟了。我还太年轻,不擅长经营回忆。这样也许是最好的结局。我爱过斯坦·菲利普斯——但是他已经死了——死了很久了。”
我默默地凝视着她。
她轻声地说:“今天早上我丈夫给我讲了件出乎意料的事情。我们要分开了。所以我今天笑不出来。”
“对不起。没什么好说的了,也许我们会在某个时候再相遇,也许不会。我不大会在你的圈子里活动。祝你好运。”我勉强地说。
我站了起来。我们互相看了对方一会儿。她说:“你的酒都还没喝呢。”
“你喝吧。那种薄荷饮料只会让你犯恶心的。”
我一手扶着桌面,又站了一会儿。
我说:“如果有人打扰你,告诉我一声。”
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酒吧,上了我的车,径直向西开上了日落大道,一路驶向海岸大道。沿途的花园里到处都是萎蔫黢黑的叶子和花朵,它们都是被昨夜的热风炙烤而死的。
但是这大海永远这般凉爽慵懒。我一路向前,在快到马里布的时候停了下来。我走下车,坐在一块被谁家的铁丝网围着的大石头上。
现在水位不高,海水拍打着海岸。空气中弥漫着海藻的味道。我坐着看了一会儿海水,然后从我口袋里拉出那串波西米亚玻璃珠的复制品,剪断了一头的绳子,珍珠一颗接一颗地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