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麻烦是我的职业
他默默地站在那里,角落里依然传来收音机的声音,他似乎听到一声微弱的叮当声,似乎还听到外面走廊上传来一阵沙沙作响的脚步声。他迅速转身走到窗旁,推开玻璃窗朝外望去。
没有。什么也没有。他看上去有些疑惑,因为他刚才听得非常仔细。然后他露出厌烦的神色。
“当心,伙计。”他自言自语地说。“这个散兵坑附近可没有小日本。”
你站在一条幽深的门道里,从口袋里拿出钱包和一张卡片,读着卡片的信息,但没人能看到钱包、卡片,或是握着卡片的手。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或无所事事,或行色匆匆,还有午饭过后没多久就在街上一如往常晃荡的二流子,谁都没有看到你。
即使他们看过来,也只能看到一条空空如也的门道。换作别的情况,这可能让人觉得很有趣,但现在却不是这样。原因很明显:乔·贝提格鲁的双脚已经筋疲力尽。过去的十年里他还没走过这么多的路,可他还只得走路。他不可能开着波特·格林的车出去。一辆空无一人的汽车在马路上行驶很可能会引起交警的怀疑。人们见了肯定会大喊大叫。你无法知道会发生什么后果。
他也可以冒险挤在人群中坐上一辆公共汽车或电车。这想法看起来切实可行。人们可能根本不会环顾四周,看看是谁在推推撞撞,但是还是存在这样的风险,就是有些高大强壮的家伙可能会抓住看不到的东西,这些人会抓住别人的胳膊,即使他看不见手里抓的是什么东西,也会毫无顾忌地紧抓着不放。这样不行,还是走路吧。约瑟夫会同意这么做的。
“是吗,约瑟夫?”他问道,眼睛看着身后门道上满是灰尘的玻璃。
约瑟夫一言不发。他确实在那里,但是并不清晰,有些模糊。他看上去蒙蒙眬眬,没有此前那种性格分明的特点。
“好吧,约瑟夫。下次再说吧。”乔·贝提格鲁看着他手里拿着的卡片。这里距离奥古斯都·宾格教授的办公室311房间所在的写字楼大概还隔着八个街区。卡片上也写着电话号码。乔·贝提格鲁不知道提前预约是否会更明智些。是的,应该会更明智些。写字楼里可能会有电梯,一旦走进电梯,他就要冒太大的风险。许多古老的大楼——他几乎可以确定宾格教授的办公室所在的大楼会和他陈旧破损的帽子一样古老——并没有消防逃生楼梯。这些大楼的逃生楼梯一般装在大楼外部,而且从大厅没办法走到升降梯。最好还是提前预约一下吧。
费用也是个问题。乔·贝提格鲁钱包里装着37美元,但他觉得这37美元并不会让宾格教授激动起来。毫无疑问,宾格教授精心挑选自己的顾客,期待着从顾客那儿获得一笔丰厚的报偿。这很不容易。如果谁也看不到你的支票,你怎么去兑现支票啊?即使银行出纳能看到支票(乔·贝提格鲁想,要是他把支票放在银行柜台上,然后把手移开,这是可以实现的,毕竟确实有张支票摆在柜台上),他也很难把取出的现金递给空无一人的虚空。银行的想法被排除了。当然,他可以等别人兑现支票,然后抓着钱就跑。但是在银行这样做肯定不合适。被抢钱的人会大惊小怪甚至大声喊叫,乔·贝提格鲁知道,要是发生这样的事,银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关上大门,按响报警铃声。最好是让取到钱的人先走出银行再下手。如果是个男人的话,他会把钱放在隐蔽的地方,缺乏经验的扒手很难偷到钱,即使乔现在拥有比最老到的扒手还要高上一筹的技术优势。看来还得选个女人下手。但是女人很少兑现大额支票,而且乔·贝提格鲁对于抢走女人的包也有所顾虑。即使她能放弃被抢的钱,丢了包也会让她茫然无助。
“我不适合干这个,”乔·贝提格鲁站在门道上有些大声地说道,“让我去抢钱这样的事,我真做不到。”
这是事实,也是问题所在。除了往波特·格林身上塞了一颗子弹外,乔·贝提格鲁本身是个正直的人。刚开始发现自己能隐身的时候他有些忘乎所以,但他现在发现可以隐身也有不好的地方。或许他不再需要更多的鼻烟了。总有办法能找到。不过要是他真需要的话,他希望很快能得到。
眼下最打紧的事,就是打电话给宾格教授提前预约。
他离开门道,顺着人行道的边缘往前走,一直走到下一个路口。马路对面有个光线昏暗的酒吧,里面可能有个僻静的电话亭。当然,现在即使一个僻静的电话亭也可能会惹人生疑。假设有人经过,看到电话亭里空着没人,然后走了进来——不,最好还是别想了。
他走进酒吧,里面确实很僻静。两个男子坐在吧台前的凳子上,一对情侣坐在卡座里。这个时间几乎没人来喝酒,只有一些游手好闲的人和酒鬼,偶尔有几对偷偷摸摸的情侣来此幽会。卡座里的那对情侣就是如此。他们依偎着彼此,眼里只有对方。其中的女子戴着一顶难看的帽子,穿着一件脏兮兮的白色小羊羔夹克衫,看上去臃肿不堪、丑陋不已。男的长得有点像波特·格林。他的头发和波特·格林一样,硬邦邦地挺着,乱糟糟的。
乔·贝提格鲁在卡座旁边停了下来,厌恶地打量着这对情侣。男子前面摆着一小杯威士忌,旁边还有一杯酒后饮料。女子的衣服有好几层颜色,看上去一片乱糟糟的。乔·贝提格鲁低头看着那杯威士忌。
这可能并不明智,但他很想这么做。他快速地伸手拿起小威士忌酒杯,把酒倒进喉咙里。味道很不好,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卡座里的男子站直身子,四处张望。他盯着乔·贝提格鲁的方向看了一会儿。
“见鬼了……”他尖声地喊道。
乔·贝提格鲁呆住了。他站在原地,手里握着酒杯,卡座里的男子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然后目光往下移,看到了乔·贝提格鲁手里握着的酒杯,然后就摸着桌边开始朝过道移动。他没再说一个字,但是乔·贝提格鲁也不需要听见。乔·贝提格鲁转身朝酒吧后部跑去。酒保和吧台凳子上的两个男人都转过头来看,卡座里的男子现在已经站起来了。
乔·贝提格鲁及时找到了藏身之处。门上写着“男士洗手间”。他快速走进去,转过身来。门上没锁。他发疯似的摸着口袋里的盒子,就在他要掏出盒子的时候,洗手间的门打开了。他退到门后,旋开盒盖抓了一大把鼻烟。他刚刚嗅到鼻烟,卡座里的男人就走进了洗手间。
乔·贝提格鲁的手抖得厉害,一半的鼻烟都掉到了地上,盒子套也掉到了地上,而且还滚落到水泥地板上,不偏不倚地几乎碰到了卡座男子的右脚鞋尖。
男子站在门内,四处看了看,看得很仔细,还正对着乔·贝提格鲁看了看。但是这次他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同。他的目光移开了,朝前走了几步,走向洗手间里的两个隔间。他推开了一个隔间的门,接着又推开了第二间。两个隔间都没人。男子站在那儿,朝隔间里面看着,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音。他的手随意摆了摆,拿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根塞到嘴里,然后拿出一个干净精致的银制打火机,“啪”的一声冒出微弱的火花点燃了香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