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麻烦是我的职业
他穿着天蓝色的休闲裤,鞋子上的鞋扣是镀金的。卧室与盥洗室之间的楼梯下有个壁橱,壁橱开着,他脚上菱形图案的袜子在黑暗的壁橱里闪闪发光。他把方形的地毯卷了起来。下面是个暗门,里面有个凹环。穿着蓝色裤子的男子是警司——虽然看起来比警督还要老一些——他拉着凹环,把暗门拉起来,靠在壁橱的后壁上。暗门下面的空间半明半暗,是利用从主干墙的通风窗采的光。地下室的水泥墙上靠着一架简陋的木梯。警司的名字叫雷德尔,他这时放好楼梯,身子往后仰了仰以便看清楚地板下的东西。
“这地方真大!”他高声说。“在做壁橱把这地方用硬木封在地下之前,一定有台阶通向这里。之所以装上暗门肯定是为了处理排水排气管道和排水口。是否应该看看通风口里?”
警督是个高大帅气的男子,身形健硕威猛。他叫瓦尔德曼,眼神阴郁沉寂。他微微地点点头。
“这里是地板炉的炉底。”雷德尔说。他伸手轻轻敲了敲,铁皮发出清脆的响声。“所有地板炉都在这儿了。应该从上面进行安装。有人检查过排气口吗?”
“是的。”瓦尔德曼说,“这些炉子足够大,但是其中三个被钉子钉上封起来了,用不了。房子后面的那个钉子松了,没封上,但是气量表就在里面,没人过得去。”
雷德尔爬上爬梯,把暗门关好放在壁橱底上。“还有这块地板,”他说,“好几次放下来都是皱巴巴的,很少能平平整整的。”
他在地毯的一小片上揩去手上的灰尘,两人走出壁橱,关上门。他们走进会客室,看到证物鉴别科的人忙得团团转。
“指纹说明不了什么。”警督说,一根手指摸索着下颚边缘刮得干干净净的胡须。“除非我们找到清晰的印记。比如门上,或是窗子上留下的什么东西。即使这样也不能完全证明凶手是他。不管怎么说毕竟贝提格鲁住在那儿。那可是他的房子。”
“我很想知道是谁报警说听到了枪声。”雷德尔说。
“就是贝提格鲁。还有谁会这么做?”瓦尔德曼一直摩挲着下巴。他的双眼阴郁沉闷,好像没睡醒似的。“我觉得不是自杀。我见过很多自杀案件,但从没见过自杀者把子弹射穿自己的心脏,距离不少于三英尺,而且看起来很有可能是四五英尺。”
雷德尔点点头,看着脚下的地板炉。炉子的栅板很大,一部分在地板上,一部分嵌进墙里。
“但如果是自杀,”瓦尔德曼接着说,“案发现场锁得严严实实的——除了其中一扇窗有游手好闲的人打开溜了进去,我们到的时候甚至还有一个男的待在里面。大门不仅锁上了,还额外用一个没有连着门锁的弹簧锁闩上了。每一扇窗也都锁上了,另外的一扇门,房子后面连着早餐厅的那扇门,早餐厅的那面也有弹簧锁,从早餐厅里面根本打不开,门的另一边也上了弹簧锁,从里面也开不了。所有的物证都证明枪响的时候,贝提格鲁根本进不去这些房间。”
“只是到目前为止。”雷德尔说。
“当然,只是到目前为止。但是有人听到了枪声,有人报了警。却没有任何一个邻居听到。”
“这只是他们的说法。”雷德尔说。
“可我们发现尸体之后,他们为什么还要撒谎呢?没发现尸体的话还情有可原,或许只是不想牵连到自己。你可以说无论是谁听到枪声,都不想作为凶杀案的证人接受讯问,或是出庭作证。有的人不想这么做,确实是这样。但是比起他们听到了声音,要是他们什么都没听到的话——或者说他们以为他们什么都没听到,他们的麻烦会更多,因为调查人员会不断地逼迫他们回想他们认为自己已经忘记的事情。你知道那通常很有效。”
雷德尔说:“我们再回去贝提格鲁的房子看看。”他看着自己的搭档,眼神看起来十分警惕,略有些得意洋洋,就好像有了什么想法一样。
“我们不得不怀疑他,”瓦尔德曼说。“我们必须得怀疑死者的丈夫。他一定知道自己的妻子和这位波特·格林关系暧昧。贝提格鲁没出远门,邮差今早看到他了。他在枪响之前或是之后就离开了。如果他在枪响之前离开的话,他是清白的。如果他枪响之后离开的话,他也可能根本没有听到枪响。但我认为他听到了枪响,因为他犯案下手的机会比别人大得多。而且要是真是他下的手,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雷德尔眉头一紧。“凶手通常不会这么明目张胆,是吗?不。你会说他曾经试着进入房间,发现要是不打破门窗的话根本无法进去,然后打电话报警。但是这个男的就住在案发的那座房子里,他的妻子和房客偷情。要么他是个无动于衷的冷血动物,根本没有一点儿……”
“事情已经发生了。”瓦尔德曼插了一句。
“……或者说他受到了侮辱,内心非常凶残。当他听到枪声的时候,他就想恨不得是他自己开的枪。而且他也知道我们也会和他有同样的想法。于是他跑出房子,从公用电话里打电话报警,然后逃之夭夭。等他回到家的时候,他会装出一副非常震惊的模样。”
瓦尔德曼点点头。“但是在我们有机会抓住他之前,这没有任何意义。没人看到他离开房子纯属巧合。没人报警说听到枪声也是纯属巧合。他不能信赖任何一种说法,因此他也不能假装自己不知道。如果真是自杀,那么按我的推断,他既没有听到枪声也没有报警。他要么在此之前离开,要么在此之后离开,对于有人死在他的房子里这件事,他也毫不知情。”
“所以你还是觉得不是自杀,”雷德尔说,“那他得离开这房子并锁上房门。好吧。你觉得他是怎么做到的?”
“是的。怎么做到的?”
“地板炉。炉子也为大厅供热。你难道没注意到吗?”雷德尔胜券在握地问道。
瓦尔德曼的目光落在地板炉上,随后又盯着雷德尔。“他大概有多高?”他问。
“有个兄弟看了看楼上他的衣服。身高5.1英尺,体重160磅,穿八号半的鞋子,三十八号的衬衫,三十九号的外套。其实很小。直栅板后面的那一件就挂在竿子上。我们会把它印下来,然后拿去检测。”
“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马克?”
“你心里很清楚,警督。如果这是谋杀,凶手肯定得逃出房间。密室谋杀案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从来就没发生过。”
瓦尔德曼叹了口气,看着鸡尾酒桌旁边地毯上的污渍。
“我想也不可能,”他说,“但我们就连一件也没碰上,似乎有些可惜。”
2:44,乔·贝提格鲁在好莱坞墓园一个静谧的角落沿着一条小路朝前走着。也不是说四下完全一片寂静。但这是个偏远、被人遗落的角落。草坪葱翠、一片阴凉。路边有个小小的石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