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你可别乱说!不是上头都发了蓄水果的种子吗，家家都有种，又怎么能缺水!”少年满脸的惊疑，语调都高了几分。

　　“这我哪敢乱说啊!小哥你说的啊，那是以前，现在可不一样了。”老板神神秘秘地摇了摇手指，回道。

　　少年眼睛转了转，压低了声音，“快告诉我现在怎么不一样了?”

　　老板嘿嘿一笑，摇了摇头，道：“这——我可不能说。”

　　女子眉头微挑，看着老板意味深长的笑容，将忽然出现在手中的青果向前推了推，“说吧。”

　　“嘿，这宝贝我可有段时间没见了。”老板眼眸一亮，胖胖的手抓着果子在自己身上蹭了蹭，迅速藏进了外套的内袋里。他偷偷摸摸地向身后瞄了几眼，才一屁股做到了邻座上，声音压低，“以前啊，上头给的种子的确种出果子了。虽然不多，但好歹也足够一家人省着点过日子了。那谁成想，几年前从京都调下来一个官员，当了我们这的镇长，从此啊，就乱了套了。”

　　少年眼睛一亮，又递了一个开了口果子过去，同样偷偷摸摸地问道：“怎么乱了套了?”

　　“小哥你别急啊，”老板就着喝了一口润润嗓，又将果子妥善地藏了起来，才继续说道，“这镇长谁当，原本跟我们这些老百姓也没什么关系，但谁知道他抽了哪门子疯，竟然开始收税了!你说这蓄水果虽然产量高吧，但哪都缺不了水啊。他这一收税，镇子上可乱了套了。那些交了税之后养不活自己家的，就去偷别人家的。别人家的不小心被偷了，交不出税了就被镇长赶出家门，连屋子都不让住了。唉，要不是我这还有个生意撑着，指不定也要像镇口那些人一样了。”

　　“镇口那些人都是被赶出来的?”少年瞪圆了眼睛，惊呼道。

　　“哎呦喂，你可轻着点儿，被发现了咱都没好果子吃!”老板将胖乎乎的手指竖着放在嘴上，嘘了一声，继续道，“可不是嘛。我可奉劝你们一句，晚上小心着点，能不出门就别出门。那些人苦久了，这神经也不太正常了。半夜黑灯瞎火的，啥事儿都有!要想不遭殃啊，早早找个地方住下来。”

　　女子淡淡看了眼老板，也不接他话茬，继续问道：“介绍介绍这个镇长。”

　　老板被看得一惊，继而讪讪地笑了笑，道：“这个镇长姓陈，叫陈百祥，有个女儿，刚结婚不久。其他我知道的还真不多。不过，据说这个人跟上头关系不错，是个有靠山的。但这回被调下来似乎是得罪了什么人，避难来的。”

　　“是这样，辛苦老板了。”女子微微颔首，将另一个青果递上。

　　老板笑皱了脸，连连摆手道：“这算啥，都是小事。还不知道两位怎么称呼?”

　　“穆溪。”

　　“穆城。”

　　☆、03

　　夜深，空气渐渐凉了。

　　“姐，我们来这到底是干嘛的?”少年的脸皱成一团，不悦地伸手拉住了依旧向前行进的穆溪。

　　“来找生意做。”穆溪揉了揉穆城的一头杂毛，轻声道。

　　穆城向四周环顾了圈，脱力般坐在了沙地里，垂着眼打了个哈欠，抱怨道：“哪有什么生意，除了沙子还是沙子……”

　　“好好观察，”穆溪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脑袋，盯着平坦的沙地微微蹙了眉，口中喃喃，“不太对劲……”

　　“哪里不对劲?”少年精神一震，迅速从地上爬起，不管不顾地带起一阵沙尘。

　　穆溪推了推眼镜，向前走了几步，拉着兴奋的少年蹲下身，“这里是小镇的边境地带，照沙土的堆积情况，显然很少有人会来。但看这里，沙坑里干枯的树枝有明显被人为折断的痕迹。另外——”

　　话未说完，穆溪伸手拨了拨小坑内的沙粒。忽的，手轻轻一顿，“红色。”

　　“姐!这里也有!”少年用手扒拉着前方不远处的沙层，眼中的光芒亮得吓人。

　　“这是——”穆溪抓起红色颗粒轻轻捻了捻，手指凑近鼻尖时传来的一股气味令她深深皱了眉，淡淡的生腥气息，“血腥味。”

　　“姐!快来看我发现了什么!”

　　“烧焦的气味……”穆溪推开面前虚掩的木门，从屋内飘出的刺鼻的气味逼得两人后退了几步。

　　穆城犹豫地看了眼更深处的房间，因为气味变得难看的脸更是青了几分，“姐，我们真的要进去吗?”

　　穆溪将室内的情况细细看了一圈，望着深处被烧得有点焦黑的门，眸光微冷，“进。”

　　这个房间，可不只是木头烧焦的味道……

　　门板被轻轻推开，发出“吱呀”的□□声。穆诚低头嫌弃地擦了擦一手乌黑的木屑，复抬头，屋内的景象令他不自觉倒吸了口气，“我的天……”

　　屋内腐臭和烧焦气氛混杂着溢出，穆溪顾不得掩鼻，入眼的状况几乎夺去了她所有的视线。

　　本不大的屋内，四面墙壁上，大片的乌黑以及被四处喷溅的黑点令人心头一颤。但真正占据视线的，却是两具被烧得焦黑的尸体。根据现场残留的尸骸判断，是一男一女。男子位于门前不远的地面上，呈跪趴状态，而女子则死于床上，根据尸体的姿势，死前应是有过激烈的抵抗。两具尸体都有大面积焚烧的痕迹，焦黑的面孔几乎看不出原型，从而也难以辨认死者的身份。

　　但可以确认的是，死者身前并没有穿衣服。这点，可以从床边焦黑的破布可以看出。只是——

　　穆溪伸出早早戴了白手套的手，轻轻摸了摸女尸头部的凹陷处，又细细地观察了番那张焦黑的脸。一番动作后，又走到男尸前，蹲下身做了同样的动作，眉头轻蹙，是他杀。

　　两具尸体部分僵化，均集中于上肢部分，可以初步推断与死亡时间距离大概有5-6个小时。两人面部有多处创伤，从痕迹来看属于砍伤。然而，真正的死因却是头部的重创，属于重度开放性脑损伤。后脑的创痕与面部相同，根据创伤形态推断，形成该创面的是具有棱角，且带有棱边，且易挥动的金属物品。而在这个小镇里，最常见的，也是最符合这个的，是斧头。

　　眸光微闪，穆溪直了直腰板，冲着一旁小心翼翼的穆城道：“小城，你去外头找找，有没有斧子之类的东西。”

　　“诶，好!”忍耐已久的少年听言面色一喜，飞快应了一声，便嗖得窜出了门外。

　　穆溪在原地思索了片刻，凌乱的现场令她有些头疼，回头又细细观察了周围，紧皱的眉头没有丝毫松懈。凶手的杀人动机又是什么?是仇杀、情杀或是另有图谋?

　　视线移动到尸体上，男尸一米七左右的身长，整体呈一种非自然状态的姿势，无法确定死前是什么景象，但不难看出尸体的右腿部分有轻微的扭曲。伸手摸了摸，小腿的胫骨部分歪曲，因而可以推断，此人生前右腿胫骨曾受伤断裂，后期没有经过彻底治疗造成骨骼歪曲。根据骨头的愈合程度也可以推断出，死者为早年受伤，后期多半有跛脚的症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