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溪听着眉头一挑，双脚的顺序重新调整，将背脊靠在路边的矮墙上，身体微微放松，语调微扬，“两个?”

　　“对，就是两个。根据信息显示，两个DNA信息分别属于一男一女，我们也在死者指甲缝中发现了残余皮屑组织，并将两者做出比对。结果显示该信息与绳上的男性DNA信息相符，而女性的DNA信息我们还没有头绪。”

　　“哦!对了对了!”少年似是想起了什么，语调兀然拔高，“在做尸检时，我在那具男性尸体的背部的残余皮肤上，发现了紫红色的尸斑。根据尸斑的状态，压迫不能使其消散，切开后血管没有血液流出，是属于尸斑出现的浸润期。况且两具尸体放置到现在，女尸早已完全僵化，男尸的尸僵现象都没有反应到全身，反而全部消失……”

　　“那也就意味着男性死者的死亡时间其实是在我们发现时的2-3天前，”穆溪伸手推了推眼镜，眸光微微发亮，“我们在现场发现尸体时，两具尸体都还未完全僵化，凶手给了我们一个两者是同时死亡的错觉，其实两者的死亡时间并不相同。”

　　“另外还有一点值得注意，”少年话语顿了顿，传来纸页摩擦的声音，“我在男尸的胃里还发现了少量残余的安眠药成分。另外，在其指缝间没有找到皮屑残余，却找到了少量沙砾。”

　　穆溪轻轻一怔，面上神情微微绷直。既然两者的死亡时间不一致，要想在杀人之后再伪造现场，男性尸体的藏匿地点应该不会太远……

　　“小城，你立即带些人去案发地点附近的沙地搜寻，看看有没有经过挖掘的痕迹。凶手很有可能在杀害死者后，将其藏匿在附近。”

　　“明白!欸，姐，你现在准备去哪?”

　　听着少年中气十足的声音，穆溪不自禁勾了唇角，下垂的视线忽地投向东方，“去找一个人，一个——可能会道出关键的女人。”

　　☆、07

　　“您、有什么事吗?”女人抑制不住地轻咳两声，拍打被子的手抚了抚褶皱的被面，才略带防备地盯着来人。

　　穆溪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下面前的女人，眉头不自觉轻蹙。女人面色蜡黄，眼窝有些发黑，泛黄的头发像是枯草，纤细的手臂不盈一握，隐隐能看出骨骼的形状。形状姣好的眼眸被封上了一圈青灰的翳，眸内一片死寂。

　　“您好，”穆溪小幅度地上前几步，将银卡举到胸前，声音略显轻柔，“我是来向您询问有关于陈小姐在校时的事情，听说您曾经是她的老师?”

　　女人眯着眼看了银卡良久，似是终于看清了，才缓缓松了口气，沉寂的眼眸里闪现出星点亮光。小心翼翼地向四周打量了一圈，才缓声道：“那您先跟我进来吧。”

　　屋内空间不大，一张床、两张椅子、一张方桌再加上一个必要的小灶台，已经几乎是全部家当了。灶台前堆着不少的条状陈木，木块的中心大多呈片状的棕色，少量斑点附着。灶膛里有不少白色粉尘状的堆积物，想来应是蓄水果皮焚烧后的残余物。余晖透过小小的窗户透进来，却看不见一丝扬起的灰尘，小却干净。

　　女人看着穆溪坐在破旧的椅子上，面上有些窘迫。小心翼翼地端出一杯水，轻轻推到桌子上，才缓缓在对面坐下，轻声问道：“您具体想知道点什么?”

　　穆溪手指轻扶杯沿，却迟迟不喝，而是盖上了杯旁的盖子，才继续道：“我想知道，关于两年前失踪的少女和陈小姐的事情。”

　　女人面色一白，双手的食指和拇指交错地捏成个圈，手指微微泛白，勉强一笑，道：“您是听说了两年前的事，才想来调查清楚的吧。”

　　看着穆溪微微颔首，女人深深地叹了口气，带着股释怀却又疲惫，“我曾经一直想把这件事和自己的怀疑告诉别人，却没有一个人相信我，或者说敢信我。如今我说出来，也不算是愧对我那不明不白就失踪了的学生了。”

　　“失踪的孩子名字叫张珊，是个性格活泼开朗的女生，成绩也是我们学校数一数二的，很讨人喜欢。而陈媛，是几年前来的转学生。或许是她父亲的缘故，我们班级里的孩子都不太愿意和陈媛交往，而陈媛也显得比较傲气，不爱与人打交道。但也是巧了，性格差异颇大的两个人却成了要好的朋友。但到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两人出现了矛盾。张珊对陈媛突然的冷淡，令周围的同学更加不愿意接近她。我原以为这只是女生之间的小矛盾，却没想到，两个星期后就出事了。”

　　说着，女人的眼圈渐红，声音哽了哽，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撇过头，拉起袖子蹭了蹭眼眶，压抑道：“两个星期后的一天，经一位女生的家长反应，女生彻夜未归。我们从学生那了解到，这名女生是和张珊一起回家的。然而，我们在张珊的家里也没有发现两人的踪影。两天后，她们在一个偏僻的巷子里被发现了。两人被发现的时候，身上衣衫不整，皮肤上青青紫紫的一大片。另一个女生当时就已经精神错乱了，很难想象她们到底经历了什么……警方根据张珊提供的线索，很快就抓获了两个有很大嫌疑的小混混。然而，这两人却在招供的时候，以收了陈媛的钱，听从她的指挥办事为由，不愿接受惩处，事情因而也闹大了。消息传出才没几天，陈百祥就找到学校，要求学校将这件事压下，甚至不允许走漏任何风声。张珊当天就被开除了学籍，而当时在学校的，只要不合作，都被驱逐出了学校。而一些抵抗强烈的，都因莫名其妙的理由被赶出家门，流落街头。张珊因此受到了极大的打击，精神变得有些恍惚，在几天后，也莫名失踪了……”

　　穆溪眉眼低垂，将视线落到角落的柴火堆上，半晌，才开口:“那张珊，没有什么亲属吗?”

　　“有的，”女人点点头，随即又是一声轻叹，“她有一个哥哥，两个人从小相依为命长大的。出事的时候，她的哥哥去了外地，并没有来得及赶回来。”

　　穆溪因心头闪过的怪异想法而怔了怔，斟酌着开口问道：“那你记得张珊的哥哥的信息吗?”

　　“应该记得，当时为了联系张珊的家属，我还特意关注过，”女人微微蹙眉，身体兀地一怔，话语多了分迟疑，“叫……张、张谦。”

　　穆溪狠狠地皱了眉，猛地站起身，声音微抑，刚要迈出的步子却轻轻一顿，“请问您这些年一直住在这里吗?”

　　女人微微一愣，有些无措地站起了身，才回道：“是、是的。”

　　穆溪唇角微扬，嘴角的弧度颇有几分意味深长，继而微微一颔首，道：“打扰了。”

　　☆、08

　　日暮西山，没了云层的阻隔，火红的光线依然刺眼，而温热的空气却十足的熨帖。

　　穆溪眯着眼，打量了一番迎面从大宅里走出的三两妇女，看着来人拎着黑色塑料袋，行色匆忙地从自己身边掠过，略为诧异地挑了眉头。视线围着整座建筑转了一圈，终是落到门口那个精神矍铄的老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