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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部之乱

作者:朱岳 时间:2023-01-26 17:44:51 标签:朱岳

  不知过了多久,摩德万忽然说话了,你心里一惊,以为他醒了。但他并没醒转,他只是在说梦话,一些奇怪的话:“我站着,我就站在这儿,我就这么站着,我看看,我不信,我就看看,我看会怎么样,我就站着那么看,看会怎么样?我就看看我站着会怎么样,我就站着、看着我站着会怎么样,我就这么站、就这么看,我就是不信。我看着,我就站在这儿看着,我就这么看着,我就站着……”而实际上,他正躺着,闭着眼。你只能更大声地朗读你的咒语,压过他的呓语。

  这样的梦呓时断时续。你感到累了,放下书,走到病房的 窗前。窗台上摆着一盆仙人掌,正开着两朵白色的小花,窗外,暴风雨依然猛烈,透过倾泻而下的雨幕,你望见旷野上一个模糊不清的动物身影在小步移动。由于公路两侧旷野的 高度不同,一边旷野中的雨水正缓慢地流淌到另一边,雨水刷洗着黑色的公路。你想,这雨水最终会流到路的尽头,那里难道不会被淹没吗?你又想,摩德万正在醒来,随后,你们会像两个微小的影子,在这旷野之间的柏油路上搏斗……也许就在这雨里。

  默片人

  他们坐了七个小时火车,又换乘旅游大巴走了将近两个小时,进入一片陌生的山区。在最高一座山的山脚下,有一家小旅店,他们住了进去。

  这是他们第一次一起在外面过夜,他们是情人,但彼此还缺乏深入了解。这天夜里,当男的脱去上衣后,女的发现在他的左胸上有一个奇怪的孔,孔是规则的圆形,直径大约2.5 公分,上面覆有一层膜,就像个小镜头。

  “这是什么?!”女的把头凑过去仔细看。男的则向后退缩。

  “你身上怎么会有个孔啊,是伤疤吗?”

  “不是,一生下来就有。”

  “是通着里面的吗,能看见心脏?”

  “看不到,别瞎说了……不过确实能看到些东西。” “能看到什么?”

  “我没看过。我爸妈看过,他们说那里面像是在放映一部默片。”

  “默片?”

  “对,默片,就是无声电影。但是他们不告诉我具体是什么内容,我问过很多次,他们就是不说。”

  “去医院检查过吗?”

  “没有,这又不是什么病,我可不想被人关起来搞研究。”

  “怎么会有默片呢,你胸腔里在放电影?”

  “不是,这应该和胸腔没关系,我也想过很久,后来得出个结论,是这层膜在作怪,它可能有种致幻功能,就像一些飞蛾的翅膀。”

  “就是说默片只在这层膜上,后面什么也没有?”

  “没错,就像电视一样,屏幕上有人影,但里面只是一堆零件。”

  “我好像明白了,真奇怪!”

  “是有点奇怪。”

  “还有其他人看过吗,除了你爸妈?”

  “没有了,我从小就很小心,不让人看到它。”

  “我不信,就没别的女的看过?”

  “没有,要是有的话,我不就早知道这部默片演的是什么了?”

  “对啊,这么说我是第一个能告诉你默片内容的人。”

  “你要看吗?”

  “非看不可!”

  “我想默片的内容肯定不太好,不然我爸妈为什么保密……”

  “不看怎么知道?”

  说到这儿,女的已经把眼睛凑到了那个孔上。默片果然在上演。

  一个小孩在雪地上快步走着,他来到一座礼堂前停住脚步,看墙上的一幅画。那是一幅海报,原来这座礼堂是一家电影院。他从兜里掏出钱买票,售票口的人似乎不愿意卖给他,一个劲摇手。但小孩一定要看电影,反复央求卖票人,可以看到他脸上急切的神情。最后,卖票人心软了,给了小孩一张票。

  小孩进入电影院,影院里没多少人,他坐到了第一排正中的位置。灯光熄灭,电影开始了。银幕上的影像很模糊,但还是可以看出这是在放映一部恐怖片,因为画面十分阴森怪异。孩子看了一会儿,就从第一排换到了第二排,又过了一会儿,从第二排跑到了第三排,他不再坐在中间的位置,而是靠边坐着,像是在随时准备逃跑。随着影片的推进,孩子不断往后排换,有时需要向上迈一层阶梯。影院中的其他人并没注意到他,当他从他们身边走过时,可以看到他们神情僵硬的脸,就像一些假人。

  银幕上出现一张脸孔的大特写,随后是这张脸孔上的嘴唇的大特写,嘴唇一动不动,不知在表现什么。

  孩子回头看了一眼,就开始向更后排跑,但这次他似乎不想再停留,而是要跑出电影院。

  这时,忽然切换成了主观视角,她的眼前是一排又一排座位,它们向上延伸,静静地没入不可测度的黑暗。

  说部之乱

  一切也许是从很久以前那个牙牙学语的男孩儿开始的。他最初学会说的话,不是“妈妈”、“爸爸”,而是诸如“反正一样”,“一切都因为你”,“哎呀,老爷”一类的只言片语。这自然令他的父母惊讶不已。他们以为这些话是什么人偷偷教给孩子的,于是把孩子放置在了一个相当封闭的环境里,并加强了对他的看护。但是,孩子的语言在自行发展,仿佛不受外力控制,他开始说出更复杂的语句:“车夫叹着气,诧异地看着我”,“我的叫声十分粗野”,“你当真疯啦”,“我只是一,他们是全体”……他的父母被吓坏了,他们带孩子去看医生,从耳鼻喉科到神经内科,里里外外查了个遍,但是没有医生能找出病因,也没人听说过类似的病症。既然医学无法解释这件事,这对夫妇便求助于巫医、术士、宗教人士,这些人虽然给出了五花八门的解释,却无法将孩子治愈。

  在一番徒劳的寻医问药之后,孩子的父亲开始用心记录孩子说过的每一句话,他隐约觉得这些话属于某个整体,他把这些记录拿给他认识的每一个人看。直到有一天,一位阔别多年,终于从国外回来的朋友看了这份记录,说出了这些语句的出处—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地下室手记》。这位朋友还从图书馆翻出了一个古旧的译本,在上面逐一标出了那孩子说过的部分。但是,这孩子并非早慧,他只是随机地、机械地背诵出那些句子,其实并不理解它们。

  这件事被披露出来,引起广泛关注。人们对这一特异现象百思不得其解,分属各个派系的心理学家、语言学家、哲学家、遗传学家乃至人工智能方面的专家都参与了对它的研究。最终,从科学立场出发所作出的唯一解释是:“纯属巧合”。这当然等于没有解释。而专家们提供的治疗建议无非是:继续观察;后续潜台词则是,“直到公众厌倦,并遗忘此事。”

  然而事态的发展出乎专家们的预料。由男孩儿之口说出的《地下室手记》只是一个征兆,就像一份战书或一道莫名出现在杯口的裂纹。不久之后,人们就发现那孩子并不是孤独的,另一个病例现身了,这是一个垂死的老人,他躺在病床上,在半昏迷的状态下背出了一大堆《呼啸山庄》中的句子,其家人都做证说这位老人生前几乎从不读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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