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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部之乱

作者:朱岳 时间:2023-01-26 17:44:51 标签:朱岳

  黄金

  他的身材魁伟,肌肉极其发达,皮肤漆黑,却有着一头金发。他骑着一匹壮硕的黑马,从一个镇游荡到另一个镇,每次停留的时间都不长。他一到镇子上就先找酒馆痛饮烈酒,然后去妓院,再下赌场,直到把口袋里的金子挥霍一空才翻身上马,扬长而去。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也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搞到那么多金子的,甚至没人知道他的名字,人们喜欢称呼他为“黑伯爵”。

  有一次,这位黑伯爵喝得酩酊大醉,有个不怀好意的人试探他,问他金子的事。他说这是个秘密,反正不是偷来的也不是抢来的,他问心无愧。又干掉几杯后,他补充说,这金子来之不易,一次比一次难,因为一次比一次疼。那以后他就被一个探子盯梢了。当他骑马离开镇子时,探子就悄悄跟在后面,这家伙很有一套,即使在空旷地带,也能想办法避开黑伯爵的视线。

  探子跟着黑伯爵来到一座僻静的山谷,天已经黑了,黑伯爵在一处断壁下停住,下了马,找来枯树枝生起一堆篝火。探子绕上对面一座小山,在山顶上爬着,用望远镜观察他的猎物。只见黑伯爵跪在篝火前念叨着什么,像是在祷告,随后他脱去上衣,掏出一把左轮手枪,用枪口顶在自己的左肩头,仰起头,双眼紧闭,浑身肌肉都绷紧了,然后他把枪口从左肩头移开一段距离,扣动了扳机,紧接着又朝左腿开了两枪。他倒在地上,抽搐几下就不动了,像死了一样。过了很久他才艰难地坐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放在火上烧一烧,而后看看小刀,又拿起一根树枝,用牙咬住,接着就开始剜自己的肉。他从肩头剜出一样东西,捏着它在裤腿上蹭掉上面的血,这东西在火光映照下闪着金光,黑伯爵着迷地看着它,咧嘴笑了。那之后是腿部的挖掘,耗时更长,当大功告成,黑伯爵已然精疲力竭。

  探子对眼前发生的事十分惊异,但他也看清了门道。很快,探子就把这个秘密报告了他的老板。他的老板可不是什么生意人,而是一个臭名昭著、心狠手辣的匪帮头子。

  当黑伯爵再次出现在一座小镇上,已经是两个月后,此时的他又强壮得犹如一头公牛,但他不知道有一伙人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一如既往,狂饮烈酒,逛妓院,下赌场,然后骑马离开。当他走到旷野中,匪帮包围上来,几把枪同时瞄准了他,他没机会反抗或是逃走。他们命令他下马,绑住他的双手,扒光了他的衣裳。他被押着在旷野中走了一段,来到两棵歪脖树前。他们在歪脖树间架起一根杆子,将他吊在上面。

  匪帮头子走过来对黑伯爵说话,他说自己很佩服他,说如果不是为了金子他们没准儿会成为朋友,他还说他是条硬汉,配得上伯爵的头衔,所以,他不准备长期折磨他,决定给他来个痛快的。黑伯爵不发一言,只是点点头,像是表示谢意。

  那之后,匪徒们站成一排,朝着黑伯爵正面开火,枪声响彻旷野,激烈得像一场战争。而后,他们换了个方向,站成一排朝黑伯爵的后背开火,这一次,他们打光了全部子弹。匪徒们把嵌满子弹的黑伯爵从杆子上放下来,满怀期待地掏出刀子。这时已是正午时分,火辣辣的太阳悬在头顶,他们从这具黑色躯体中剖出了大把大把的金子,捧在手上,晃得睁不开眼。

  词隐

  ……绝没有什么/ 像两个攻杀的词语撞击的锋刃。

  ——史蒂文斯 诗 王道士 译

  周围的白色已变得昏暗、冰冷。空茫中,两个黑点相对而坐。

  “嘿,那边的,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未问。

  “说来话长,我已经这么老了,讲起来会没个完,还是从你开始吧。你是怎么来的,又是怎么盲的?”对方把问题送回给未。

  “我倒很想讲讲我的遭遇,这会儿那么冷,我又什么都看不见……”

  “好了,说吧。”

  “我本来是来,不是未。那时候,我在《红楼梦》军团,第二十二回的一个小队,我的左侧是凭,右侧是去,上方是空白,下方是因何。我们很强大,屡战屡胜,后来我们撞上了《魔山》军,不是原著军团,只是个译本军团,我们没把它放在眼里。

  “要是你足够老,你一定知道,这样的大军团作战,是行对行的厮杀,但很容易被打乱。我忘不了那天的情景,从远方的白色上,瞬间涌出一大片黑压压的词,他们急速逼近,随后插入我们的行列。我们当时有些措手不及,之后,我所在的第二十二回和《魔山》军的第六章接上了火,和我们这三行对阵的是‘人的精神和人的尊严的巨大胜利—他们把奢侈享乐带到波涛汹涌的大海上,无所畏惧地继续进行,差不多就意味着将脚踏上了大海,踏上了那狂暴的元素的脖子’

  “我们以自身锋锐的笔画砍击对方,直到他们破碎。我的对手是波涛,起初,在笔画的撞击中我能听到我自己的音‘来’,也能辨别出他的音‘波涛’,之后我们的音混杂在一起,直到我的音越来越强,他的音逐渐减弱,他的偏旁被砍掉一个,于是整个崩溃了,失去那个偏旁他就什么也不是。我就这么赢了。但这时候,我发现我的小队已经被分割包围,周围《魔山》军的词越聚越多。我侧耳倾听,千万个词的呼啸声回响在这片白色上,我辨不清方位。我想,《红楼梦》第二十二回一定是被打散了。

  “之后我们奋力突围,摆脱了一波波涌上来的《魔山》军,他们追击我们一直追出好远,等我们终于可以缓一口气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远离战场,跑到一片陌生的白色上。这时队伍里已经少了三个战友:喜、密、碌碌。我们在原地等了一阵儿,看他们能不能赶上来,但直到白色转暗,仍见不到一个词的影子。我们必须赶回本队,重新加入战场。我们凭着感觉往回走,这很危险,但没别的办法,四野悄无声息,真没想到我们竟跑出这么远,更糟的是,从那时开始,我们越走越远了。

  “笼罩我们的茫茫白色从晦暗、朦胧变得明亮,之后又暗下去,湿润、温暖的白色升起来,遮住视线,而后又飘散开去,强烈而耀目的白、酷热的白、寒冷光滑的白,逐一浮现在脚下和头顶上方。这样不知走了多久,我们看到远方有一大片小黑点,不知是敌是友,我们立即在一块隆起的白色下隐藏起来。他们派我去侦察,因为那时候,我的眼睛看得最远。我小心翼翼地向着那片黑点靠近,不断寻找着掩护,花了很长时间才走到足够近的地方。不过那不是我们的军团,也不是什么敌军—那是一大堆支离破碎的词骸、半埋在白中的笔画,有些笔画已经生了白洞,可以看到白洞边缘有一些细小的蠕动的白,我不想知道那是什么。这里可能发生过一场恶战,双方同归于尽,所以谁也没机会掩埋残体,也可能是卷起的白浪把一个军团活活吞没了,我曾经听说过,在词迹罕至的地方常常涌起巨大的白浪。

  “那之后,我们的时间也坠入一片空白,印象纷乱、模模糊糊,直到再次遭到袭击。这一次的敌人是一个小队,是英文,我只记得其中三行‘Cast a cold eye/on life,on death./Horseman,pass b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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