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行女
“直觉主义”的联系
就欧美古典推理小说而言,和“现实主义”相对的流派是“直觉主义”(intuitionist)。直觉主义强调侦探的天才推理,而不是办案程序和物质证据。这一流派的代表作家是黄金时期的“三巨头”——阿加莎·克里斯蒂、约翰·狄克森·卡尔、埃勒里·奎因。古典推理小说作家或多或少总会受到这三巨头的影响,海伦·麦克洛伊同样不能例外。譬如《谁的电话?》当中的一条核心推理,就和克里斯蒂的短篇小说《巧克力糖盒》如出一辙;从20世纪40年代开始,海伦·麦克洛伊在《埃勒里·奎因神秘杂志》发表了不下十四部中短篇小说,她直白流畅的叙事风格颇似奎因;而《冒牌的拜佐尔·威灵》题献卡尔夫妇,则表明她和卡尔过往甚密。
直觉主义流派的一个标志性产物是“不可能犯罪”,意指那些表面上看来不可能在现实中发生的罪案,比如凶手从密闭的房间里消失。“不可能犯罪”小说的解谜趣味不只在于找出谁是凶手,更在于破解凶手的作案手法。海伦·麦克洛伊有多部作品涉及不可能犯罪,兹列举如下。
●《死亡之舞》(1938)——死者在大雪天中暑身亡。两个人喝下同一杯毒药,一人死亡,另一人却安然无恙。
●《跑掉的那一个》(1945)——密室杀人。
●《穿镜而过》(1948)——分身(doppelg nger,指一人同时在多个地点出现)、无伤痕杀人。
●《未完成的犯罪》(1954)——不可能盗窃。
●《恐惧的背后》(1967)——密室盗窃。
●《分足先生》(1968)——吵闹鬼(poltergeist,传说中发出声响,把家具弄乱的小鬼)、监视下的密室杀人。
●《时间的问题》(1971)——密室中的惊吓杀人。
《跑掉的那一个》和《未完成的犯罪》这两部书没有收进罗伯特·艾迪的权威密室书单《密室谋杀与其他不可能犯罪——一份全面的书单》(1992),估计是被遗漏了。其中《跑掉的那一个》明确提到“密室”,而《未完成的犯罪》则明确提到了在众人监视下的盗窃是“不可能”的。
此外《谁的电话?》也讨论了“吵闹鬼”这一超自然主题。《月光下的男人》里消失的子弹《恐慌》里的非人类足迹亦可算做边缘化的不可能犯罪。
海伦·麦克洛伊的密室不可能犯罪大体可分“机械密室”(凶手通过某种机械装置制造出密室)和“心理密室”(凶手通过某种心理诡计使人产生密室的错觉)两类,其中心理密室比机械密室更加出色,尤以《犹在镜中》和《分足先生》为然。这两部小说都是公认的不可能犯罪杰作,均以古老传说为基础(“分身”和“吵闹鬼”),故事中渗透着浓郁的超自然气氛,到最后所有看似不可能发生的现象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就这一特征而言,海伦·麦克洛伊可谓是继承和发扬了卡尔的风格。?而《分足先生》的“暴风雪山庄”设置(直觉主义的一种固有模式,指案情发生在与外界隔离的场所,凶手范围限定)也表现出海伦·麦克洛伊和直觉主义流派的紧密联系。
心理悬疑
海伦·麦克洛伊写作生涯的晚期,逐渐脱离传统的推理小说,改而创作心理悬疑。身为女性作家,她擅长在作品中刻画女性心理,尤擅描写女性独处时那种焦虑、惶恐的心情。她笔下的女主人公经常一个人在空旷的大房子里过夜,夜里听到奇怪的声音,引发一系列心理活动。这样的例子包括《请勿打扰》《恐慌》《独行女》《未完成的犯罪》《恐惧的背后》和《梦游人》。这种“空宅孤女”的设置,似乎源自美国女作家玛丽·罗伯茨·莱因哈特。
综上所述,海伦·麦克洛伊的作品在欧美侦探文学中具有其独特的历史地位。她以严密的逻辑为基础,广博的学识为底蕴,塑造出“心理侦探”这一前所未有的侦探模式,为侦探小说的发展和创新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这也使她成为继范·达因和艾勒里·奎因之后,美国本格推理的又一座高峰。
第01章 窗边的男子
只有当我遭到暴力而致死的情况下,以下内容才可以作为参考……
这些字打印在一张单页纸上——八十一页中的第一页。纸张是白颜色的,很轻很薄,一令纸大概十六磅重,和一般打印纸一样大小。稿子曾经被折叠过。每页纸的中央有一道折痕。最后一页纸的外面布满了灰尘,就像曾经被塞进一个狭窄、肮脏的地方一样。第二页是书信的格式,开头写道……
“圣克里斯蒂娜”号
于海上
致警察局长
皮特维亚,圣特雷萨长官:
有人想谋杀我。我不知道这个人是谁。我没有证据。船员不会相信我的话,但我仍有时间挽救自己的生命。
我内心深知,也许在这艘船抵达下一个港口皮特维亚时,我已经死了。另一起“意外’,就像发生在鲁伯特身上的意外一样,和蛇有关。
我只能写下我的怀疑,把稿子投进邮箱,除此我别无选择。这样一来,我们一到达港口,你们就能收到它,无论我当时是否还活着。如果我有机会在凶手杀了我之前告诉他我寄出了这封信,也许能在最后关头阻止凶手。这件事不在他或她的预料之中。船上除了我以外,没有人知道这份稿子的事。甚至连托尼也不知道。
但是,如果我们到达皮特维亚港的时候,我还活着,请不要阅读稿子上的内容。整件事也许是我搞错了。这份稿子只会给无辜的人带来麻烦。
从哪开始呢?当一个人处于恐惧的状态下,很难用简明扼要的语言来阐述一件事,甚至可能会条理不清。这件事是从哪开始的?在一切都太迟之前,有没有一个可以让我追溯到事件源头、但又不太重要的时刻?如果有,我肯定没有留意。
我注意到的第一件事是我住在勋爵家里最后一天发生的一件既奇怪又令人不安的事。这件事简直使我觉得眼前的一切都突然陌生起来,就像是透过奇怪的、倾斜的摄像机镜头去看电影中的一个场景。你知道这会使观众多么焦躁不安吗?就是当镜头用透视法把一切都缩小,使正常的东西看起来不正常的时候。就是那种感觉,只是心理上的不适应。这使我不安,只是不安,然后才是恐惧。
那天下午,我正待在鲁伯特的书房里。自从那次意外之后,他就不再工作了。我和阿曼达、托尼在过去的几个星期里在海滩漫步打发时光的时候,他那里积攒了很多封信,现在,我正一一回复那些信件。
即使是现在,我依然记得那间冰冷、简陋的书房里的每一个细节,好像它就在我面前一样。落下的百叶窗,使整间屋子如同沉浸在宜人的暮色里。纤细而古老的桃花心木竖立在银灰色的墙边。地板打了蜡,上面没有铺地毯,干净而冷清。书桌上摆着谢菲尔德生产的烛台,还有颗装了水的水晶球,上面带着一个西番莲花瓣形的喷雾器,蔬菜菜虫精妙地连接在一起,翅膀和触角呈现出淡淡的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