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我是谁
“那就从一开始说吧!”我饶有兴趣地说。
“也许,”他擦了擦眼睛,“咱们还是进去说吧。”
小木屋外面环绕了一圈封锁线,门上挂了一把锁。布罗根侦探从他的衣兜里拿出一把钥匙,打开门锁,把锁头挂在挂钩上。
我发现,除了灰尘多了点以外,一切物品都像女童军描述的那样留在原位。我尽量将过去的回忆推开,我不再是这个屋子的管家。铁锅、餐桌、墙角残破的夜壶、食品储藏室、几乎用尽的柴火,等等。停!我告诉自己。我朝里间的卧室望去——也许是出于自身的恐惧,也许是出于女童军的恐惧,我时刻提醒自己,我可以面对这一切。我是唯一的幸存者。
我站在那个我从未跨过的门槛前,走进卧室。这间房子看起来很普通,褪色的被子,床单褶皱成一团,书籍放在挂在墙上的书架上,油灯则放在另一个架子上。
我感觉布罗根侦探正在看着我,我转过身说:“怎么了?”
他深吸一口气,说:“孩子,我不知道如何对你说。八个月前,萨缪尔森将一个婴儿送给了郡立儿童家庭收养中心。”
我脑袋里的一根筋在突突直跳。他拍了拍我的背,说:“考虑到当时的时间和婴儿的年龄,他很可能是……很有可能是……”
“他是我的,对吗?”我忍着剧痛,闭上双眼,但是这毫无用处。
布罗根侦探搂着我的肩膀,让我振作。
“我真不敢相信,他竟然在寄养合同上签了真名,”我说,“那一定是哈里斯夫人叫他萨米的原因!”
布罗根侦探眉毛高挑,几乎快跳出了他的脸:“你知道?你一开始就知道?”
我耸耸肩说:“我只记得一半,另一半是我自己发现的。你还没有告诉哈里斯夫妇呢,对吧?”
“还没有,”他说,“但是如果你想要回监护权,我们肯定要告诉他们,而且你还得做亲子鉴定,完成所有的法律程序。”
“不要!”我厉声说。
“不要?”
“不要告诉他们,也不要告诉我的父母,答应我,不要告诉任何人。”
“安琪……”
“求求你,不要告诉别人。我还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做,我不知道对萨米,对我和我父母来说,什么样的决定是最合适的。但是我知道,对哈里斯夫妇最好的结果是什么。”
“你想太多了。”布罗根挠了挠脸颊,仔细地看着我。
我打破短暂的沉默,说:“哈里斯夫妇人非常好,他们特别喜欢萨米,萨米也很喜欢我,我不想让他宝贵的人生就此蒙上阴影——他的出生背景给他带来的阴影。你能想象得到吗?想想孩子要遭受多大的打击?”
布罗根侦探叹了口气。他一只手拨开额头的短发,然后抓了抓眉毛。“我想象得到。我完全理解,安琪,但是你确定要这么做?连你父母都不能知道吗?他们其实可以帮你做一些决定。”
“他们还在哀悼那个失踪的女孩,我不想再拿这些事让他们烦恼。特别是我父亲,他已经够崩溃的了,我不能让他再次陷入绝望。”
“那你做这个决定要用多久?你知道的,孩子和他们相处得越久,你就越难……”
“我明白。听着,我心里已经有答案了。我只是想说服……我自己。”
我和布罗根侦探两人的呼吸和动作所引起的飘浮的尘埃,此时缓缓落下,沉寂接踵而至。
“好吧,”他说,“我们今天就到这儿吧?你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要带走的?”
我环顾了一下两个房间,既熟悉又陌生。“没什么了,”我回答,“我们赶紧走吧,天要黑了。”
我跟着布罗根侦探穿过厨房向外走:“哦,对了,稍等,有一件东西要拿,我马上出来。”我扭头回到卧室,拿起放在书架上的那本破旧的《自我之歌》。这时才发现,难怪我在学校里这么喜欢它,原来女童军曾经读过无数遍。
当我伸手去够那本书的时候,我的脑袋一阵剧痛,好像有东西在我脑后猛击了一下。我的脑袋嗡嗡作响,剧痛让我什么都看不到。我倒在床上,外面传来了可怕的噼啪声和嘎吱的扭动声,紧接着是砰的一声。我站起身子,踉跄着向外走,眯着眼睛好不容易找到前方的路。我大口喘着气,终于抓住门把。我试图推开门,但是门外有什么东西堵住了。或者说,我被锁起来了!
“布罗根?布罗根侦探?是你吗?”我尖叫着,“救救我,我被锁住了!”
我使劲地拉门,用拳头拼命砸门,但是无济于事。门,一动不动。对了,还有窗,我可以打破窗户,吸引布罗根侦探的注意。
怎么没有窗户?该死的窗户哪儿去了?
在卧室里吗?我跑回卧室,却咚的一声撞在一堵墙上。我头晕目眩,小星星在脑袋上转圈,然后就不见了,只剩我一个人,待在这个昏暗的世界里。我伸出手,疯狂地乱抓一气。这时,火炉没了,桌子也没了,连食品储藏室都不见了!
墙壁突然向内收缩。黑暗中,墙角的油灯依稀亮了起来,我隐隐约约看到一把摇椅,这下,我终于知道我在哪儿了。
这时,我听到自己的声音从身体里传出:“布罗根侦探,谢谢你等我。我好了,咱们走吧。”
19 火灾
怎么会这样呢?她是怎么逃脱的呢?
当我和布罗根侦探聊天的声音渐渐远去,我才明白,孤独者才是幕后的主角。她替换了我,布罗根侦探会发现我们的差异吗?孤独者会露馅吗?
我几近惊恐地在屋子内踱来踱去。墙壁感觉都快要贴在脸上了,我顿时呼吸困难。我好傻,我现在已经不用呼吸了,要呼吸的人是她。
我捏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是的,会痛,当然会痛,因为我希望它会痛。所以,我没有停止呼吸,我希望正在呼吸的人是我。
走六步横穿过房间,再走六步就回来。再来一次。我避开摇椅,我坚决不会坐在摇椅上,等着孤独者回来找我。万一她三年后才回来怎么办?哦,天哪,万一她……永远不会回来怎么办?
我能想象得出,她可能正在计划和实施的一切可怕的事情——偷走萨米,辍学回家,对父母说不可饶恕的话,和格兰特断绝关系——格兰特是唯一一个能够发现出事的人。既然我能想到这些,那她也能想到。
伴随着心跳声和钟表的嘀嗒声,我在屋内踱来踱去。我发现在这里,我完全没有时间的概念。在这里,时间失去意义。从我俩换位后,可能刚刚过了几分钟,也可能已经过了几个小时,甚至几天都有可能。
我再一次地猛敲大门,大门嘎吱作响。我尖叫着,直到那个声音变得沙哑。还是没有任何回应。我看着双手,幻想着一把斧头的出现,或许我能一路砍出去。但还是没用,可能我的心灵魔法只能在我主宰意识的时候才起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