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都不放过
当晚的夜班平淡无奇,甚至可以说是非常无聊。查理一直让自己忙于看护那些病人,阅读他们的病例,给他们洗澡、梳理等琐碎工作中,脑海中反复加工着这个故事,让它变得更加生动有趣。同时,他还想象着艾米的反应,对他的看法,以及她笑起来的样子。就在他的夜班快要结束的时候,医院办公室打来电话,让他去面谈。
“停职”是他们原话中用的那个词。以查理的经验来看,他们好像确实从来不会对谁说“开除”。
04
艾米利用休息时间正在家清理院子中的落叶,也正是这个时候,她的好友唐娜打来电话,将那个关于查理的惊人消息告诉了她。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想哭,难过得想哭,紧接着,情绪慢慢被愤怒所掩盖。在她4个小时通勤去萨默赛特上夜班的路上,情绪再一次崩溃,以至于她不得不到医院后,在停车场内对着后视镜重新补妆。
查理总是会被开除。她的查理!对她来说,现在的护士站显得那么了无生气,毫无趣味可言。在一个个漫长的夜晚,她听到了那么多的故事,了解了那么多关于他生活的世界,他为何总是被人欺负,总是被坏运气纠缠,还有因为抑郁症而一次又一次地被开除,被迫辗转于各个医院。她曾经试图保护他,在所有人痛斥他用错药的时候,替他出头。有一次,她甚至替他顶了罪,声称一直是自己在管理那些药物,这个错误是自己犯的。她曾经让他失望过。现在他再一次面临悲惨的境地,开始了四处漂泊的生活,被赶去了新的地方,换了新的工作。
就在他被开除的这一周,艾米得知查理的女朋友凯瑟琳怀孕了。他是如此敏感的一个人,艾米真是无法想象,面临这样的境地,查理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炼狱般的历练。想着想着,她的眼泪又禁不住掉了下来,还在病房值班的她陷入了难过的旋涡中。艾米找来另一个护士帮她代班,自己躲到护士站的角落,往查理家打电话。
“亲爱的,宝贝儿—嘿,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查理顿了一下:“我不知道,反正这整个问题就是,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被开除了。”查理解释着说,那天他一直坐在护士站认真地值班,直到快下班的时候,萨默赛特人力资源部参考他之前工作过的圣卢克医院,因为“工作履历不明”开除了他。“他们这是强词夺理,你懂的。”查理说道。在护理这行干了16年,他不可能准确地记着每次就职、离职的日子。
艾米搞不懂了,他已经在萨默赛特工作快1年了,医疗中心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把查理·库伦变成当地名人了—在最初决定聘用他之后,医院将他的照片以及一些简短的个人介绍放到了招聘的宣传单上,以邮件的形式发给了全城成千上万个潜在的应聘者。刚开始被大家口口相传的时候,查理还有些许害羞,但艾米可以切实地感受到,他很享受这种明星般的待遇,他沉浸在大家所给予的反馈中,为自己感到骄傲。后来,他甚至因为这件事情专门给自己做了个发型。为什么时至今日人力资源的人才想着去检查他的工作履历?又是什么令他们突然想要看一下他之前的工作经历呢?
查理也不知道,他猜测可能跟盖尔牧师的死有关,医院开始关注起所有细节来了。
“是因为调查,可能还有一部分是因为—我离开圣卢克医院的原因。”关于自己为什么离开那里,查理确实没和萨默赛特医疗中心的人说实话。当然,也没跟艾米完整地讲过那个故事。“在圣卢克的时候也曾经有过一次调查,也许圣卢克医院有人看到了我宣传单上的照片。”
就算圣卢克有人看见了又怎么样—跟这件事儿有关系吗?
查理可以想象到原因。他告诉艾米,当初从圣卢克辞职是因为自己遭到了怀疑,那儿的管理层也曾经一度迫害过他。他们花了6个月的时间,才将那件事情澄清,而这晚到的清白让他错失不少工作。查理说在圣卢克辞职以后,他曾经申请过伊斯顿医院的职位,但是他们最终还是没有雇用他。查理怀疑伊斯顿之所以没有雇他,是因为收到了来自圣卢克医院的警告。事实上,保罗·劳克林律师确实联系过伊斯顿医院重症监护病房的工作人员。查理告诉艾米,他觉得自己现在在萨默赛特所经历的这一切根本就是重蹈覆辙。就在一年前,还是相同的事情,在圣心医院也曾经上演过。“那会儿,他们说我跟同事们之间相处得不太好,所以……”
艾米只得无奈地将此事一笑而过。“嘿,等等,”她说道,“那你做什么了?难道你就缄默不言,让他们这么冤枉你吗?”
查理在电话那头咧嘴笑了一下,但是没有打断她。
“还是说,你在护士站跟他们相处得确实不好,都不一起吃饭什么的?”艾米知道,有些护士对查理从来不在自己当班的时候吃东西这事儿非常嗤之以鼻,难以理解,“没事儿,亲爱的,你会找到其他工作的,现在每个人都需要帮助。”
“嗯,我知道。”查理答道。
05
十几年前,提姆刚上任不久,萨默赛特郡曾经历过一次小地震。这事情本身很小,几乎没什么值得让人记住的,只不过它引起警察注意的方式很特别,这事儿着实让萨默赛特警察局的人们开怀大笑了一次。县里的全体居民都纷纷打电话到警局,说是天灾来了,该怎么办。警察们也能理解他们的做法,毕竟这帮人在脑海中想象了一场危机,第一反应肯定也是找穿制服的人们以寻求慰藉。有的时候是警察出马,有的时候是消防员,当然医生或神父也偶尔成为他们的精神支柱。这些穿制服的人是这个世界不分崩离析的根本保证所在,是证明安全网依旧存在的一种方式。但后来,查理出现了,在这个安全网上戳满漏洞,长达16年。可能这个世界对此还不知晓,但萨默赛特警局的人已经知道了。警局中的这些成员,每一个都有自己的家庭,而或多或少,总有一个家庭成员在库伦曾经工作过的医院看过病。大多数警察和大多数老百姓一样,对医学机构和那些探究人体奥秘的专家充满了崇敬之情。现在处理库伦的案件让他们意识到,原来白大褂和其他制服背后的人跟普通人也是无异的,他们并没有高尚到哪里去,而这一点不禁让他们感到害怕。在凶杀重案组工作的警察们太了解人性了,也深深知晓他们可能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提姆虽然不想承认无法阻止库伦,不过现实确实非常令人沮丧,调查记录显示他曾经历了3次问询,而且很有可能还有第四次,10多次自杀未遂的尝试和至少一次被拘捕的经历让他的私人生活也显得格外糟糕。萨默赛特警察局的警探们对这个重点怀疑对象抱有百分之百的肯定,这家伙一定是他们一直寻找的连环杀手。尽管如此,他们依旧不能用这些毫无价值的旁证来说服陪审团,让这个家伙锒铛入狱。从目前所掌握的所有情况来看,所有这些关于库伦护士的证据和事实都跟萨默赛特医疗中心的犯罪没有任何直接联系。逮捕库伦的唯一方法就是在监控他的同时,争取引诱其上钩,抓现行。从之前的案件中找出直接的罪证是不太可能了,不过提姆保证,只要库伦稍微做出一点儿越界的举动,下一次会见肯定是在法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