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莓之夜
——不过,还真是一边倒的情况啊。
“……这就是由香裡的全部症状吗?”
“是的。所以请你明白她是一名重度精神病患。”
“没法说话吗?”
“我只能回答您,她的情况是有时能说有时不能说。不过,对于同外部人员进行接触这种事情,我们不得不谨慎行事。问题并不单单在于她到时能否说话,就像我之前跟您说过的那样,在同外人会面后,很有可能给她带来严重的心理障碍。这情况也请您理解。”
“那麽请告诉我由香裡的住院记录。”
“一直是进进出出的。病情好些了就出院,曾经几度回到过儿童保育机构,不过最近一直都在这儿住院。”
“我要确认一下,把病历给我。”
“恕难从命。如果有搜查令,那另当别论,否则我们是难以答应这种侵害他人基本隐私的事情的。”
胜俣不禁歎了口气。
偶尔是会有像尾室这样毫不怀疑地相信自己是正义。一方的人。不对,单就这个尾室来讲的话,连处于自己管理之下的患者都想把他们同化,然后予以保护。我这边不正是因为没有时间去把搜查令一一拿到手,才这样来拜託他的嘛。但对方一点也没有要理解一下的意思。而且,医生是那种不会因为一点小钱就转变态度的生物。一百万日元以下的钱对他们来说根本就算不上是钱。公安界是怎麽个情况不太瞭解,但在刑警界是没法把钱拿来做这种用途的。
“……明白了。”
胜俣把两手撑在桌子上,站起了身。
“今天就到此为止,先告辞了。下次我会好好地带著能说服你的搜查令来的。不过那样一来,你就得把深泽由香裡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了,唉,那也没办法啦!”
“天哪!你这是威胁吗?”
尾室紧咬嘴唇。
“你要这样想也无妨。”
胜俣朝门口走去,打开门后又回过头来。
尾室正趴在桌上,背部不住地抖动著。
——是在哭吗。真是个让人噁心的家伙!
胜俣耸耸肩,关上了门。
就在这时,刚才那个护士从对面的开水房走了出来。细细一看,她那妆容精緻的脸给人一种爱贪小便宜的感觉。
4
八月十八日,星期一,上午八点半。在确定当天搜查方针的早会上,出现了一则极为重要的报告。
“嗯……昨天,从水元公园内池中打捞上来的尸体的身份已经得到确认,报告如下:被害人名叫滑川幸男,三十八岁。住在东京都港区麻布台×街×段×号。已婚,育有两个女儿。是大型广告代理公司白广堂的职员,据说在业内是小有名气的创作人。前年,他发生过一起交通事故,除了他本人之外没有其他人受伤。当时调查记录上所按的指纹与此次发现的尸体指纹一致,由此得出以上的断定。上个月十九日,警方收到了关于滑川的寻人请求。”
紧接著,公佈了各人要负责的工作。
“姬川、胜俣去他的公司白广堂排摸。”
玲子倒吸了一口冷气。
——为什麽我要跟他一起……
她快速地往井冈的方向瞥了一眼。随著搜查员不断扩充,桌子也在不断增多。胜俣就坐在左手边最靠前的位子上。他不动声色地一边看著手上的资料一边做著记录。他边上坐著龟有署的老资格巡查部长。也就是说,今天的任务是要按胜俣和便衣巡查部长一组、玲子和井冈一组的分配来行动了。
闭眼沉思了一下,昨天的情绪又有些故态复萌。不过,今天已经不会自乱阵脚了。昨天只是有些大意了而己。残留在脑海裡的胜俣的话成了诱导剂,西新井警署门前的暑热和风景无端地就同十七岁那年离开家门时的场景重合了起来,仅此而已。
——今天,不论你怎麽说,我都不会昏倒了。
可能是不知不觉间表情变得有些凶恶起来,睁开眼时,玲子发现井冈正一脸担心地瞄著她。见她睁开了眼,井冈马上露出谄媚的笑容,微微点了点头。
“我会保护主任的!”
玲子也回了他一个笑脸。
“谢谢,不过,已经没事了……我再也不会那麽轻易地认输了。”
——没错,我已经不再是那个时候的我了。
玲子没等会议结束就离席了。
4
从在白广堂进行的排摸来看,虽然滑川幸男跟金原太一职业不同,但两人在各自公司裡得到的评价却极为相似。
不,要说共同特徵,那就是两人都具有天才的秉性,但说到这个滑川幸男,他在公司内外比起金原似乎要更胜一筹。玲子他们询问了滑川製作的广告的内容作为参考,结果,从玲子熟知的化妆品广告到速食麵的包装,甚至连最近大卖的偶像歌手的MV专辑,都是他亲自参与制作的。
私生活方面,异性缘奇好的他拥有众多女友,下至十几岁的女高中生,上至年过五十的女演员,女友们的年龄跨度非常大。据他同部门的同事讲,滑川的妻子对于他沾花惹草的行为似乎採取了默许的态度。是因为度量大?还是因为已经没有心力去嫉妒了?不管是出于哪个原因,玲子都无法理解其心态和想法。对于用情不专的男人,玲子是绝对无法原谅的,不,是绝对不允许的。不过算了,关于这方面的事情就由负责去滑川家裡做调查的菊田来彙报吧。
不过除了这一点以外,滑川和金原两人著实有著诸多相似之处。这也是通过部下的证言反映出来的。
“前年,滑川不是得了广告大奖嘛,虽然他本人是说这并不是自己的目标什麽的,但他好像一下子就不知道今后的路该怎麽走了,变得萎靡不振起来,去年一整年都是如此。不过,再怎麽萎靡总归是滑川,他的作品不是那些业馀製作人能与之相提并论的。但是,像我这种他身边的人很清楚,他好像总是苦于没有创作灵感,不知是因为他太想不开,还是陷入了思维定势。”
怎麽说呢,这是从事艺术工作的人常有的烦恼吧。
“不过,今年以来,他的状态好像一下子又回来了,也许该说是他的人变了吧,开始变得比得奖前更加拼命了。好厉害啊,不愧是天才,我们都很为他感到高兴呢。只是……只是啊,是不是有些拼命过头了呢?就是说也有些我们不大认同的部分。对于工作,他好像老是一副‘再多点,再多点’的样子……”
“不大认同的部分”这句话引起了玲子的注意,但她没有插嘴。
“……我之前也跟他讲过,要是你再按这样的进度工作会死的。然后你猜他怎麽回答的?他说,即便是死了也不后悔,现在不做更待何时?我这一说,反倒把他惹怒了,他像是在说‘我也知道’。但是,因为来日无多而每天好好活著,跟他所处的状况不是一回事吧?
滑川的样子只能让人觉得他来日无多了,至少我是这麽觉得的。所以听说他死了的时候,我也没有太吃惊……对了,滑川他是怎麽死的?是因为跟人吵架被杀的,还是别的什麽?为什麽过了一个多月才找到他的尸体?“并没有听到关于怨恨之类的具体事情。比起金原来,滑川虽然也有可能因为工作上的事招来怨恨,但他毕竟只是一介小职员。即便是工作上有麻烦,也不可能跟那样猎奇的杀人手法联繫起来。不对,一般来说根本就不会发展成杀人事件。刚才那番话给人的印象就是,基本可以排除因工作上的纠纷引发杀人事件的可能性。